來，“還想去看球??？”

    “我們……不就是來看球的嗎？”

    高揚笑了，揚眉逼問她：“球好看還是我好看？”

    許曌：“……”

    雖然莫名緊張，卻更想笑。

    笑完了才故意說：“球好看！”

    “再說！”

    “……球好看！??！你別……癢……”

    “……”

    又鬧一陣，看女孩子累了，氣喘吁吁像條離了水的小魚。

    高揚終于把人放開，拍拍她頭頂，吩咐說：“去，把我辦公桌上的筆記本拿過來?！?/br>
    “干什么？”許曌彈立起來閃在一旁，紅著臉整理皺巴巴的衣服。

    高揚佯裝不悅，瞥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不是你說球好看嗎？！去拿我電腦，過來陪你一塊兒看球！”

    許曌失笑，乖乖跑腿把他電腦取來，同他緊挨著坐在一處。

    本以為他要和她一道看今晚的比賽，可他開電腦后沒碰體育直播軟件，而是接連打開了兩重文件夾。

    文件夾里全是本地視頻，她還沒看清文件名，他已經(jīng)打開一個，畫面流動，聲音涌出，是一群少年穿著紅藍條紋的球衣，正在綠茵場上渾汗如雨。

    “這是？”

    她眨眨眼，盯著屏幕問。

    高揚把電腦放在腿上，上身朝后一仰，雙手交疊枕在腦后，懶洋洋說：“仔細看看，里邊兒最帥的那個，認不出來？”

    許曌白他一眼，嫌他自戀，然而再低頭，果然瞪大眼仔仔細細看著。

    一群半大孩子里，最瘦小卻拼搶最兇悍的那個，可不正是高揚本人嗎？

    早就想看他踢球什么樣了。

    可是網(wǎng)上搜不到。

    想問他有沒有私人視頻，又覺得他因車禍被迫終止職業(yè)生涯，這是莫大的傷心事，怕他不愿提，因而一直沒開口。

    今天他主動給她看，她不由入神，雙眼大睜，不放過小小高揚的每一個動作。

    她看視頻，高揚看她，時不時解釋一句：“這是我剛?cè)ダ斘鱽啿痪茫車巳吮任覐?。那時候憋著股勁兒，想證明自己不比他們差，天天咬牙切齒的。當(dāng)時我同寢的隊友是個巴西人，后來他說，那時候每晚睡覺都在床頭放個啞鈴，因為覺得我像是會半夜爬起來吃人的，預(yù)備件武器防身用?！?/br>
    他說著，吊兒郎當(dāng)?shù)刂毙Α?/br>
    許曌也想笑，卻沒能笑出來。

    視頻雖然模糊，可高揚身上繃著的一股狠勁兒，只看動作也瞧得出來。

    摔倒了，雙拳狠狠捶兩下地面，立刻又爬起來；本方后防線被踢穿了，他一個前鋒跑去堵門，跳起來拿胸口擋球；人家玩?zhèn)骺兀騻鱽韨魅ュ薰匪频腻匏?，他一直追著球跑，控球的都累了，他還在追……

    若沒這股狠勁兒，想來他一個亞裔的男孩兒，當(dāng)初也留不到拉瑪西亞。

    這段視頻播完，自動切換了下一個。

    里面高揚長高了許多，大約因為已經(jīng)融入球隊，不再擔(dān)心被人瞧不起，所以整個人狀態(tài)也松弛不少。

    他帶球時步頻大，姿態(tài)又瀟灑，直叫人想起形容卡卡的那句“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那時他學(xué)外國人留著半長的頭發(fā)，額前勒一根發(fā)帶，一跑起來，發(fā)絲和汗珠一起被甩到身后，甩進年輕的風(fēng)里。

    許曌忽而想起，從前問唐耘：以前他也這樣，做什么都慢吞吞的么？

    唐耘說：他以前歡蹦亂跳，像只瘋猴子。

    此刻一見這視頻，才知他何止歡蹦亂跳，他是風(fēng)馳電掣過。

    可這樣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而今卻……

    正暗自替他傷神，忽聽他笑了聲，又講解說：“這是十五歲的時候，剛選進B隊。那時候不知道天高地厚，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個球星了，差點兒忘了自己姓什么?！闭f著，嫌棄地瞥了眼屏幕，自嘲道，“嘖，瞅瞅這嘚瑟樣兒。”

    十五歲的高揚隨風(fēng)而去，視頻一切，他又長大許多。跑在人群里，比大部分隊友高出小半個頭來。

    這是個訓(xùn)練視頻，許曌看著看著，倒訝然叫起來：“啊，這是梅西！你還和梅西一起訓(xùn)練過呢？”

    高揚眼皮耷拉下來，漫不經(jīng)心瞄一眼屏幕，不滿地拿膝蓋頂她一下，嗔怪說：“讓你看我，你看什么梅西！”

    吃完醋，又隨口解釋：“這時候十七了，在B隊表現(xiàn)還能入眼，教練組就特許我和另一個B隊球員，跟著一線隊一起訓(xùn)練。訓(xùn)練了半年，有場選拔賽，我們倆當(dāng)中表現(xiàn)好的那個，可以直接進入一線隊。后來——”

    他說著說著，戛然而止。

    許曌正聽得認真，一時沒去多想，順口便問：“后來怎么樣？你們倆誰選上了？”

    身后卻沒了聲音。

    許曌等待良久，等到視頻都結(jié)束了，他還是沒回答。

    終于回過頭去看他，才見他兩眼放空，臉上沒半點表情，近乎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許曌嚇了一跳，碰碰他胳膊，正想說點兒什么，他忽然又開口：“后來我選上了。”

    說的是開心的事，可他半點兒喜悅也無。

    頓了頓，極其縹緲地苦笑了下，他啞著嗓子，很低很低地又說：“……選拔賽那天，正好……是我媽的葬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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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選拔賽日期定下后，高揚和他的競爭對手, 瑞典人撒克遜, 都是全力以赴。

    因為這機遇實在難得。

    十八歲之前能進入巴薩一線隊的球員，不要說是在足球方面少有突破的亞洲, 即便是在足球強國如巴西、意大利，也算極耀眼的明日之星。

    高揚為此等待了太久, 全國乃至全亞洲也為此等待了太久。

    然而就在比賽日前兩天, 他接到家里的噩耗——

    母親唐靜婉因病去世。

    國內(nèi)禮節(jié)是停喪三日，逝者在離世的第四天舉行葬禮。

    高揚作為唐靜婉的長子，是應(yīng)當(dāng)戴孝扶靈, 主持大局的。

    喪母之痛外, 他也分外清楚，如今家里弟弟唐誦meimei唐耘都還太小，外公外婆年紀(jì)大了, 又剛遭遇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打擊……實在是最需要他的時候。

    十二歲那年, 為能出國踢球，他背棄過母親一次。

    而這一回, 如果及時回國，是贖罪的最好時機。

    但是——

    但是這場比賽于他而言實在重要。

    他咬著牙告訴自己，人死不能復(fù)生, 他回去也于事無補。

    于是硬扛著喪母之痛, 踢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