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會被楚國公不由分說地駁回。

楚淮青扶額無奈。

為什么他遇見的男人都是這么不講理，主公是這樣，他親爹也是這樣！

......

......親爹，親娘。

如此遙遠的詞。

恍惚中晃進了屋里，婦人并不在大廳，楚淮青走進里屋，但也沒能看見婦人的身影，屋內(nèi)的隔間傳來輕響，料想人就在里面。

左右看了看，楚淮青從桌上拿起一雙還未制成的布鞋，成人男子的樣式，繡工精巧，也不知出自何人。

楚淮青不禁一笑，放在這個地方，還用想是出自誰手嗎？

剛想將東西放下，抬頭之時，卻撞入一雙清冷的視線中，然后那清冷軟化，漾出漸柔的波濤。

楚淮青怔愣著，以為自己是看錯了，不過下一刻婦人就側(cè)過了頭，朝屋內(nèi)低聲輕喚，比方才不知溫柔了多少。

一個少年從屋內(nèi)探出頭來，似是有些羞澀，快速奔到了婦人的身后，瞄向楚淮青的時候，眼中帶著陌生與好奇，婦人撫摸著少年的頭發(fā)，在其耳邊輕聲低語著什么。

聲音很小，沒有讓楚淮青聽見。

看到這個與自己有七分相像的少年，看到婦人對這個少年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而后又被兩母子冷落其旁，被楚國公溫暖到燥熱的心算是徹底地冷靜了下來，楚淮青在心中搖頭直笑，猶然萌生出一股子退意。

在這樣的情況下，少年在地面跑動的聲音格外清晰。

“你是我的兄長嗎？”

楚淮青回神，看著仰頭與他相視的少年，對方清澈的雙眼倒映著自己微顯錯愕的模樣。

見楚淮青沒有回答，少年嘟囔道：“應(yīng)該是了，母親不會認錯的。”

“......”

面前的少年突然傾身，將他給一把抱住，楚淮青霎時間僵成一塊雕像，推也不是，躲也不是，無措的模樣看上去甚為狼狽。

少年悶悶的聲響從身下傳來：“我五歲之前應(yīng)該見過你，但我記不清了，這是你的錯，就是因為你，父親老了許多，母親接連哭了三天，昏倒后又病了數(shù)月——你是個混蛋！”

吼完了最后一句，少年又倏然松開了他，眨眼間跑出了門外。

楚淮青看著那少年的背影，竟是無言以對。

對少年的呼喊聲抑在嘴邊，婦人面上無奈，但細看她的神情，似乎也是贊同少年的話，近前拾起桌上的布鞋，輕力摩挲：“即便你不喜歡我這個母親，也應(yīng)當(dāng)在意一下你爹的感受。他出身不高，長年累月的磋磨，已是傷及根本，當(dāng)你的噩耗傳進楚國公府時，他險些一蹶不起。”

中年男人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楚淮青不禁抿唇，心中揪起揪起的疼，難受而又喘不過氣：“對不起。”

婦人聲音輕緩：“聽說你忙，今日好不容易回來了，便留下吃個飯吧?！闭f罷便要朝門外走去。

“......楚夫人?！?/br>
婦人腳步一停，身體像是輕顫著：“何事？”

“你便真的認為我很討厭你嗎？”

“.....為何不這么認為？”婦人道，“你喚我為楚夫人?！?/br>
“那么——母親！娘！”楚淮青道，“這樣可以了嗎？”

婦人驀地側(cè)身，半響，微蹙了一雙秀眉，似是疑惑不解：“你.....到底是怎么了？”

“難道不是母親先討厭我的？”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楚淮青的眼中飄過一抹痛苦，輕聲笑著，“娘這個字，從小到大我沖你喊過多少次？而你回應(yīng)我的次數(shù)卻是只手可數(shù)，恐怕連個下人，都比我這個親兒子更能引起你的注意！”

婦人錯愕道：“你為什么會這么想，你.....”

楚淮青喘著氣，以手扶額，側(cè)身欲走，不想讓自己看到婦人接下來會假裝出來的柔情，也不想讓婦人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

然而婦人卻在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拽住了他，聲音很輕：“青兒。”

似乎還怕他繼續(xù)走，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原是不記得了嗎？那件事......”婦人的聲音帶點不安，又似是在恥于出口。

“什么事？”意識到婦人所說之事便是對方態(tài)度改變的根源，楚淮青耐著性子追問道。

看著楚淮青渾然不覺，像是真的對那件事不知情的模樣，婦人無力地笑：“原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彼龔?fù)又低聲嘆了一句，“報應(yīng)......真是她給的報應(yīng)。”

“她是何人？”

婦人一頓，里屋的門關(guān)上，又讓楚淮青坐到了離門較遠的位置，隨后落座與對方面前，悲傷且靜靜地注視著他：“在你心中，母親是個怎樣的人？”

“......溫婉賢良，落落大方?！庇讜r便是這樣認為，但楚夫人面色不對，楚淮青便討巧地道，“這是外界對母親的看法。”

“若我告訴你，你的母親......其實是一個殺人兇手呢？”

楚淮青的眼睛微微凝縮，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什么人的手是干凈的？就連他也不知沾上了多少血腥，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樣的詞聯(lián)系到楚夫人的身上。

因為在他從小到大的印象中，婦人都是如此的干凈。

婦人早已料到了他的反應(yīng)，只是料到不代表能夠接受，在楚淮青再一次看向她的時候，對方眼中的悲痛明顯更深了一重。

她不知是何種無力的語氣述說著：“當(dāng)時的你，便是這個反應(yīng)?！?/br>
楚淮青張了張口。

“我與你父親是皇上賜婚，在此之前，你的父親并不是一個能夠管得住自己的人?！眿D人輕聲道，“那是你父親的第一個女人，在你六歲時找上了門。”

“她的孩子，與你差不多大罷?！眿D人隨手比劃了一個高度，笑了笑，“你要俊俏一些，他也是可愛?！?/br>
這樣的語氣，楚淮青卻感覺到了一絲怪異，下一刻婦人冷若冰霜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卻在寒冬臘月，受那個女人的指示，將你推進了湖里。”

“......”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覺得憎恨?！眿D人的手在發(fā)抖，“你的身子骨好，雖然燒到昏迷，但之后還是醒了過來，只是日后不能再肆意奔跑，不能再有健壯的身體.....我恨啊！真的恨??！我從未有害過她們母子的念頭，為何她們要迫害我的孩兒！”

婦人的聲音歇斯底里，破碎而尖銳，面容再不復(fù)方才的柔和，楚淮青的手動了一動，慢慢地，搭在了婦人的手背上，又緩慢的握緊。

“哪怕仍知道稚子無辜，我仍是對那個幼小的孩子下了手?！眿D人閉上了眼，“我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失去呼吸，又過了數(shù)日，將那女人淹死在了湖水里，是一個同樣寒冷的天氣?！?/br>
“而這一切，均被幼小的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