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越白胖，賀東玨不甘心抓來安佳問：“我是不是變丑了？”

爐子上還燉著湯，安佳隨便看了兩眼，說丑是絕對算不上的，畢竟臉型底子好，下巴卻是圓了些，他不會說，只道：“精神很好。”

賀東玨狐疑地對著鏡子左瞧右瞧，又揉臉捏下巴，怎么看都不似往日風(fēng)流倜儻，英俊瀟灑。

“我問是不是長胖了？不好看了！是個人好好養(yǎng)著都精神好?！?/br>
安佳算著時間再不去看，湯要撲鍋了，站起來摸了摸賀東玨的臉，“哪有不好看，好看得很，現(xiàn)在長點rou很正常?！闭f完到廚房，把火關(guān)小了點慢慢燉。

賀東玨黑著臉跟進廚房，一把關(guān)掉火。

“還沒燉好?！?/br>
“我來幫忙?！?/br>
有賀東玨有心幫忙，安佳更手忙腳亂，最后得到關(guān)注還不如一鍋湯多的賀東玨憤然長臂一揮，安佳辛苦了一早上的成果光榮呱呱墜地，還好他躲避得快，大半鍋熱湯都濺到了賀東玨腿上。

賀東玨被燙還一聲不吭，像是受了多大氣一樣。

安佳默默繞開，打電話叫醫(yī)生過來處理燙傷。

賀東玨一瘸一拐，脾氣大得很。安佳神情疲倦，不跟他多說什么。醫(yī)生很快來了，氣氛僵持，趕緊處理完傷口就走了。一時間兩人沉默對坐，安佳先站起來到廚房收拾一地殘局。這次幸好賀東玨又咎由自取燙傷腳不能亂動，不然又得找他麻煩。

安佳一再提醒自己忍耐，越到最后關(guān)頭越容易功敗垂成。他收拾完，站在池子邊不停洗手，一遍又一遍，腦中雜亂無章。這段時間盡心盡力把賀東玨照顧好，連他自己都要被自己欺騙。可真的把讓賀東玨養(yǎng)好了傷，他又能等到第二次機會嗎？什么時候下手，用什么下手？不過這次賀東玨被燙傷腳真可謂意外之喜。一個走動都不利索的人，總歸要好對付一些。

安佳關(guān)掉水龍頭甩干手。他看著鏡子里的男人，目光冷漠堅毅，面無表情。試著笑了一下，僵硬難看。低頭揉了揉臉頰，好像能把笑容變得柔和可親一些。

賀東玨仍坐在沙發(fā)上，氣呼呼的。

安佳一下笑出來，自然而然，至少這個空間這個時間，賀東玨非他不可。

“怎么生氣了，是不是煮的湯不好喝，我讓老汪煮送過來好不好？”

賀東玨黑著臉不做聲。安佳就當(dāng)是默認，給老汪打電話訂餐。打完電話，安佳左一句逗開心，又一句哄高興，賀東玨還是那張全世界都欠他的大爺我不爽表情，他也沒那么耐性，卻還是強忍著現(xiàn)在就一刀捅下去的沖動，問：“別氣了，到底怎么了？”

安佳又想了想，問：“是不是剛才我說錯話惹你不高興了？”

賀東玨的表情終于有些松動。

“在家養(yǎng)傷，長rou必然的，您又喜歡運動，等傷好了不出幾個星期，身材就恢復(fù)了?！?/br>
賀東玨沒什么表示，但放松的姿勢給安佳一點自信，好歹有點反應(yīng)了?！霸僬f剛才您問好不好看，我不敢說您是全世界最帥的男人，可現(xiàn)在您就是我目所能及的視線里，最帥的男人?！?/br>
說完安佳自己先笑起來：“是不是很rou麻？”

賀東玨終于笑了：“你行啊，把我當(dāng)女人哄?！?/br>
安佳靠在賀東玨身邊坐著，解釋說：“哄人的話不限性別，講究對癥下藥。再說，剛才我說的都是實話?！?/br>
“哈，實話最哄人了?！?/br>
“隨您怎么說吧。要不要去床上躺會兒，背上還沒好，又燙傷了腳，您就靜養(yǎng)，身體好了再想什么好不好看?！卑布褦v扶賀東玨半靠著床，給他拿來筆記本、眼鏡、手機、書，規(guī)規(guī)矩矩擺好放在床頭柜上?！澳鷦e動，我給您倒水拿藥。”

依照賀東玨的性格，連吃藥的功夫都能偷懶，每次都是安佳三催四請才勉勉強強服藥。安佳把自己原先的安眠藥拿出一顆，混在一堆消炎止痛藥里。第一次做這么拿給賀東玨時，他怕得厲害，但越是怕反而越鎮(zhèn)靜了，賀東玨看也沒看到底有幾顆就全部和水一起吞了。后來故意少放了一顆，他也沒察覺，才確定賀東玨真沒注意吃藥的事。

現(xiàn)在賀東玨直接就這安佳的手喝水吞藥，戴起眼鏡上網(wǎng)。

“廚房還沒收拾完，您別一直盯著電腦看，會累，對眼睛也不好。”安佳道：“有事叫我一聲，就在外面?！?/br>
“行了，羅里吧嗦管家婆似的。”賀東玨頭也不抬地不耐煩揮手。

安佳見賀東玨沒別的指示，走到廚房確定賀東玨視線所不及，才是放任身體顫抖。

廚房刀架上插著幾把鋒利的刀，這舊房子用的還是煤氣爐灶，兩桶未拆封的食用油放在柜子里。一瞬間安佳腦袋里閃現(xiàn)出許多畫面，沿著刀刃順流嘀嗒的血滴，熊熊燃燒的大火……猛地搖頭，把這些妄想都搖散出去。

殺人又不是說說而已，遠沒有這么簡單。

最好的情況是偽裝成意外，一個行動不便又受傷的人能造成什么意外？剛才所想的都很勉強。退一步他行兇殺人，也不想被警察抓住，下輩子在監(jiān)獄里渡過。如果賀東玨萬幸沒死，那他茍活比死更慘。沖動是魔鬼，還是先冷靜下來。

安佳放輕腳步走到客廳，賀東玨已經(jīng)移開筆記本，摘掉眼鏡躺著了。他一步一步走進臥室，來到床邊。賀東玨恰好翻身側(cè)躺，安佳屏住呼吸緊張地察看了幾秒。

假如現(xiàn)在他手上有把刀，如果狠狠刺進賀東玨的背里，刺進腰腹，一切是不是就永遠地結(jié)束了？

第二十六章

賀東玨呼吸平穩(wěn)，顯然睡著了。安佳在旁站著，不確定他睡得有多熟。此時腳步輕輕去拿刀，大概賀東玨也不會察覺。但安佳并不敢這么做，無論給自己找多少個理由，賀東玨給的恐懼已經(jīng)深深烙印進骨子里。但賀東玨給的恨也是從骨子里生的根。

安佳彷徨無措站在原地，幾欲落下眼淚。他心底焦慮不安，卻心存僥幸。兩股力量狠狠撕裂拉扯著他的身體，一個要他轉(zhuǎn)身拿刀，一個要他原地不動。他的手腳都在顫抖，腿肚子夸張到打顫兒，如果此刻講話，也是哆嗦，引人懷疑的。

安佳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賀東玨的一舉一動，他在等，也在浪費時間?，F(xiàn)在的每一刻都是機會，每一刻也是殺機。走上這條路，就不能再回頭了。他想起原先電視節(jié)目上看到的，一名被采訪的殺人犯說，被通緝逃亡的日子里每天睡不好覺，一點狗叫，幾聲呼嘯而過的警笛聲讓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有的自由，和沒有的是一樣的。被抓了之后反而才真正安心下來。

安佳轉(zhuǎn)了轉(zhuǎn)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