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隔天上24小時班，整個普外科的所有急診手術(shù)老總都要參與，運(yùn)氣不好的時候可能幾天都睡不到好覺。

季師益幾乎想說不是了，聽見走廊那邊送外賣的叫：“季醫(yī)生，季醫(yī)生，燒鵝飯！”

“你訂了飯？”邱景岳看著他，笑得滿室生輝。

“是，我訂飯了。您吃嗎？”

“我也訂了?！?/br>
於是那邊那個送外賣的換了個叫法：“邱醫(yī)生，邱醫(yī)生，燒鴨飯！”

普外科總值班房事實上在十二樓胃腸外科的二值房，該附屬醫(yī)院的二值晚上通常不在，簡單急診手術(shù)由普外科總值班和一線醫(yī)生完成，有難度的叫回二值，再有難度的請示三值。於是這個房間不知何時起變成了約定俗成的總值房。房間里有電視，有一個上下鋪，一張辦公桌，一張椅子，還有間廁所。

邱景岳把椅子讓給了季師益，自己坐在床上捧著燒鴨飯吃完了，之後還把季師益多訂的那份燒鵝吃了一半，說今天餓壞了，幸好季師益多訂了份。季師益則相反，很久了都不能吃完那份燒鵝飯。最後把飯盒蓋上時，還剩了三分之一的米飯。

邱景岳收拾著桌面上的飯盒，季師益說我來就可以了，邱景岳說反正順便。

邱景岳出去把飯盒丟到病區(qū)的污物室之後，回來就躺倒在了床上，說：“兩個人輪值，真不是人過的?！?/br>
季師益說：“去年我們還有四個人?！?/br>
“沒趕上好時候?！鼻窬霸勒f。

季師益在椅子上坐了會兒，說：“師兄，要不您先休息吧，晚上沒準(zhǔn)還有什麼事。我先回去了?！?/br>
邱景岳說：“你就來吃頓飯的？”

“不行嗎？”季師益笑道。

邱景岳給他丟了根煙。季師益接住了。

“我收留你吧?！?/br>
邱景岳抽著煙就在床上睡著了。季師益把煙頭從他嘴里拿走，說：“師兄，火災(zāi)就是這樣出來的?！?/br>
他是真的睡著了，睡得很沈。季師益想給他蓋上被子，他壓在了被子上。

“師兄，您會感冒的?！奔編熞媾牧伺乃母觳?。完全沒反應(yīng)。

後來他才回想過來，那天他對邱景岳用了對待妻子的方法。他把他抱到了一邊，再把被子展開來給他蓋上了。

邱景岳沒能睡上多久，九點左右總值的電話就響了。響了很一會兒，他才爬起來接?？匆娂編熞孀诜块g里看報紙，他有點抱歉地說：“太困了?！?/br>
他說腎內(nèi)有個腹痛的叫他過去看，沒什麼事一會兒就回來了。季師益說我也要回去了，邱景岳說等我回來再走吧。

季師益看完了兩版報紙後邱景岳回來了。

這麼多年過去，季師益很難清楚描述自己當(dāng)時的心情、生理反應(yīng)以及其他。他也很難確定關(guān)於邱景岳的哪一個鏡頭是自己想象，哪一個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他覺得當(dāng)時他們在屋子里各自抽各自煙，并沒有進(jìn)行什麼交談，但又覺得當(dāng)時對他說了好多話，以至於他的所有苦惱，那位年紀(jì)相仿的師兄都明白了。

有一點他很確定，他開頭認(rèn)為自己是去道歉的，不過終了那個晚上，邱景岳都沒能讓他道成，在抽煙後邱景岳說自己手機(jī)上有好看的電影，可以和季師益分享，他們就坐在床邊看電影了。季師益說大話西游我看過了，邱景岳說再看一遍也沒關(guān)系，看看里邊的風(fēng)景也不錯。季師益說師兄您居心叵測，我都這樣了還讓我看悲劇。

邱景岳說不，我是想告訴你沒了白骨精還有紫霞仙子。

季師益說我已婚了，您這是教唆罪。

邱景岳說既然這樣，看開點，有人愛總比沒人愛幸福。

季師益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看邱景岳，二十九周歲的邱景岳看著季師益笑。

季師益漸漸覺得，他可以分辨邱景岳每一種笑。

情歌（上）7

7

季師益每天打幾個電話去岳母家，過了三天，妻子終於肯接電話了，可能岳母也做了不少工作，她沒有再提吵架前的事情了。季師益說：老婆，你快回來吧，我餓了好幾天。周芳終於在電話里笑了。

周芳回來之後開始不太愛吃飯，總是說叫的外賣油煙味大，吃不下，過了幾天開始晨吐。季師益問了她月經(jīng)，她說好像這個月都沒來，跟你慪氣都把這事兒慪忘了。

周芳去婦科檢查之後被確證懷孕了。季師益認(rèn)為那段時間自己非常高興。他告訴了父母這件事，父母也很高興，告訴了任唐和朱方雨，兩位哥們兒邀請他去喝酒慶賀，他婉言謝絕了。任唐說去他家慶祝，季師益說你小子害我不淺，不敢再跟你喝酒了。最後沒忍住也去跟邱景岳說了，在某天中午他當(dāng)班的時候去了十二樓找他。邱景岳又邀他一起抽煙，後來說恭喜恭喜，以後少在老婆面前抽煙吧，想抽就來我這兒。

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季師益才注意到周芳沒有戒煙。初起是因為沒發(fā)現(xiàn)懷孕，到後來有時也能聞見她身上有煙味。季師益對周芳說：懷孕了就別再抽煙了。周芳應(yīng)著好。

由於早孕反應(yīng)很厲害，周芳的母親住到他們家照顧女兒。岳母的廚藝比妻子好很多，過了段時間，周芳也不吐了，被養(yǎng)胖了些。有岳母在家，周芳打他電話的頻率小了一些，由每天四到五次變成了兩三次。

那段時間他有時候去找邱景岳抽煙，不小心問出了關(guān)於寫基金的事情，邱景岳問他想研究哪方面的內(nèi)容，季師益說自己對基礎(chǔ)研究一竅不通。邱景岳說那我回去查查，看看有沒有什麼方面比較適合。

季師益以為邱景岳不會把這件事往心里去，畢竟就算是煙友，兩人依然是競爭對手。不料過了幾天邱景岳就打電話跟他說，他往季師益郵箱里發(fā)了幾篇文獻(xiàn)，讓他看看，如果季師益值班的時候有空，他可以去找季師益談?wù)務(wù)n題。季師益確認(rèn)了一下自己的值班時間是五天後，而且和邱景岳的班是錯開的，問了兩天後和四天後值班的醫(yī)生，他們都表示沒空換班。因為三月中旬就必須提交申請，季師益不好厚著臉皮讓邱景岳配合自己，只好對妻子說明了狀況，說要“請假”一個晚上去醫(yī)院找?guī)熜终務(wù)n題的事，晚上十點會回來。周芳說好吧，你去吧。記得給我打電話。

季師益在下班後和妻子打了電話，說就不回去吃飯了，晚上可以早點回去。周芳說好，早點回來。

那天傍晚季師益打電話給邱景岳，想告訴他今晚去找他，但手機(jī)響了兩下就被切斷了。季師益到醫(yī)院門口吃了頓飯，到六點多時邱景岳給他回了電話，說不好意思，剛才主任找我。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沒精神，季師益就問他沒什麼事吧？他苦笑了一聲說被罵了。

也許是急於確立地位，廖敏軒回來之後經(jīng)常開會，一開始只是開會而已，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