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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醒來,半躺在床上。 睡了一個下午,爾冬領(lǐng)口松散,露出白皙的脖頸。 “我要回都廣了,”熾錦說。他外出游歷許久,母親本就有所不滿,上次險些遭人迫害,母親更是嚴(yán)令禁止他再外出。 熾錦好些日子沒來小院,一是他心有愧疚,二是被家人禁足。為了能出門,熾錦吃了不少辣果,眼睛止不住流淚,才唬住了母親,同意他半個月后歸家。 “你要不要去都廣看看?”熾錦摸摸鼻子,“我才不是邀請你去我家,你個窮酸耗子精,肯定沒見過都廣這類繁華之地,帶你去開開眼界?!?/br> 爾冬想起一書中曾記載,都廣中央有棵通天大樹,枝繁葉茂,遮天蓋地,上萬禽鳥居住在此。 那時,他好生向往都廣。 可現(xiàn)今,爾冬只覺得疲倦,他縱然心里向往,卻沒有體力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 熾錦沒等到回復(fù),他被爾冬脖子上的印記吸走了注意,“這是何物?” “他們說我得了病,生了皮蘚,”爾冬整理好衣領(lǐng),蓋住印記。 熾錦卻好奇地伸長脖子,“怎么可能?哪有皮蘚會是這模樣。它有點(diǎn)像魚鱗,色澤倒很是漂亮,跟珍珠似的?!?/br> “欸,你知道嗎?最美的珍珠來自南國,那是傳說中鮫族的國度,在深海之底。據(jù)說,月亮出來的夜晚,淺海會有好多蚌殼吐出蚌rou,每個蚌rou里都有一顆又大又亮的珍珠?!?/br> “南海珍珠雖然漂亮,但最珍貴的珠子可不是從蚌rou里取出來的。你可知是從哪兒嗎?” 爾冬搖搖頭。 “是花芯里。深海不見日光,為了照明,鮫族在海底種了一種可發(fā)光的花,而最美的南海珍珠則藏在花芯中。我母親收藏了一顆南珠,據(jù)說就是從花芯中剖出來的,你可想見一見?” 爾冬點(diǎn)頭。 “珠子我可帶不出來,跟我去都廣,你就見得著了?!?/br> 熾錦見爾冬遲疑了,趁熱打鐵說:“南??刹皇菍こ5胤剑堑禺惓I衩?,鮫族又擅長各種陰毒咒術(shù)?!闭f到咒術(shù)二字時,熾錦臉色一變。 “咒術(shù)……”熾錦趕忙撥開爾冬的頭發(fā),湊近去那兩片魚鱗狀的印記。 它們閃著幽冷的光芒,比母親珍藏的南珠還要漂亮。 “爾冬,你不會是中咒了吧?有些咒術(shù)惡毒得很,是要命的!”熾錦情不自禁揚(yáng)聲說。 “中咒?”爾冬喃喃說。他睜大眼睛,抓著熾錦的手腕,“什么意思?” “我聽說有些惡毒的咒術(shù),會在人身上留下印記,中咒之人五感盡失,最后魂飛魄散。” 爾冬茫然地說,“我這是中咒了?” “你不是好好的嗎?怎么可能!”熾錦抿了下嘴唇,緊張地說。 “再說、再說,我都是從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古本上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我才不知道!”熾錦滿腦子裝著漿糊,話說得語無倫次。 熾錦慌亂的神色,讓爾冬明白這種咒肯定很是厲害。他忽然明了,從不間斷的藥、日漸疲乏的身子,都有了理由。 他怕是得了一場很嚴(yán)重的病??赡軙?。 作者有話說: 14 爾冬拉下衣領(lǐng),看著銅鏡映射出的印記。漂亮的紋路卻跟五彩斑斕的蛇一般,帶著劇毒。 其實(shí),他早該知曉的。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懂,每天喝著藥,不見好轉(zhuǎn),反而越發(fā)疲憊,仿佛一覺睡下去就再也不會醒來。 他得了病。 會死嗎? 爾冬摸著脖頸上的印子,冰涼且泛著冷意,像蛇類或是魚類的鱗甲。從一開始的一片,到現(xiàn)在的兩片,以后說不定會越來越多。 他現(xiàn)在的樣子古怪得很,耷拉著兔耳,脖子上又長著鱗片。像書上寫的怪物。 爾冬心想,他其實(shí)并不畏死。死亡就跟長眠似的,并不會讓他害怕。他沒有過往的記憶,沒有親人朋友,沒有值得留在世間的理由。 唯一讓他遺憾的,除了不能再吃零嘴,大概就是師父了吧。 不過,自己總是給他添麻煩,照料草藥這等小事也做不好。如果他不在了,師父可以再收個手腳麻利的徒弟,肯定比現(xiàn)在的他幫得上忙。 爾冬心里平靜,鏡子里的自己卻紅了眼圈,眼淚止不住地留下來。 他趕忙用袖子擦拭臉上的淚痕,灰色的袍子被淚水泅出兩小片暗色的痕跡。 自從遷到素女的住處,爾冬感覺到師父對他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不再像從前一樣冷若冰霜,難以接近。他本以為師父終于接受了他這個愚笨的徒弟,哪知都是鏡花水月。 師父應(yīng)該一早就知道他得了重病。 這些日子的溫和相待,怕只是對垂死之人的憐惜。 即便如此,他也很滿足了。 師父不想讓他知道,他就裝作不知道好了。爾冬用手搓了下臉,露齒一笑,笑容有些生硬。 下午熾錦爬墻進(jìn)來尋他,爾冬同他玩了片刻。 兩人坐在圍墻上,時不時拋一顆棗子,丟進(jìn)池塘里。池面掀起層層漣漪,無憂無慮的錦鯉被突然而來之物嚇得四處流竄。 熾錦見爾冬心不在焉地看著池塘的荷花,陪著他一同看池蓮。 對岸的亭子站著一人,那人黑發(fā)青衣,風(fēng)姿綽約,宛若九天仙人。 熾錦好奇地又看了爾冬一眼,卻見他根本沒有在看亭子里的男人。熾錦心里感到古怪,隨后,他終于找到問題所在。 爾冬竟然沒有一見到他師父,就撲過去。前些日子,哪一次不是兩人正聊得開心,那個男人一晃,爾冬就神魂顛倒,整顆心系在那人身上了。 “你師父在那邊,你不過去?”熾錦問。 爾冬搖了搖頭,下巴枕著膝蓋。 熾錦心想,他不會是受前日自己那番話的影響,才變得郁郁寡歡?于是說,“前幾日,我跟你說的什么咒之類的,都是胡說的,你別放心里?!?/br> “不會,”爾冬回道。 爾冬這么一說,熾錦心里更是放不下。 “要不我變回鳳凰,帶你翱翔天地?你這等低階兔妖,肯定不知道在空中飛的滋味!” 爾冬又搖了搖頭。 熾錦煩得朝池塘扔了顆棗子,棗子正好砸在一條浮出水面覓食的魚身上。魚受了驚嚇,一頭扎進(jìn)池底。 他都愿意化回原形了,但是爾冬還是不領(lǐng)情。要是被母親知道,他竟讓一只小妖坐在自己的背上,鐵定是要罰跪祠堂的。 “我們?nèi)プヒ半u吧,烤著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