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她：“娘子……您真不嫌晦氣??？”

    夏云姒還是那句話：“有什么晦氣的?！?/br>
    宮里頭這些暗里給人添堵的手段，吃了那一套便是輸了，氣勢上壓過去才是贏。

    用這些鬼怪之說給她添堵也是可笑，旁人不知符咒是不是她親手所下，昭妃自己還不清楚么？

    換做是她，若已知對(duì)方是閻羅化身，就絕不拿黑白無常說事兒。

    .

    夕陽西斜之時(shí)，賓客們陸續(xù)到了。最先來的是許昭儀與周美人，都備了厚禮給她，周妙更是一臉喜色：“聽聞jiejie還請(qǐng)了兄長？太好了，我也可趁機(jī)見一見他了。”

    接著便是幾位貴女入了行宮，是夏云姒的舊友。夏云姒從前不善交際，與她們也說不上多么親密，只是走動(dòng)一二也添點(diǎn)趣兒。

    而后旁的賓客也接二連三地進(jìn)了玉竹軒，軒中漸次熱鬧起來。倒是順妃遲遲未到，還讓人專程向夏云姒稟了個(gè)話，說順妃娘娘不知還能不能過來，若沒能來，讓眾人不必等她。

    “怎么回事？”夏云姒問了一句，那來回話的宮人稟說：“苓采女眼瞧著再有一兩個(gè)月便要生了，近來卻成日悶悶不樂。今日胎像又不太好，我們娘娘在那兒陪著她，也不知能不能脫得開身?！?/br>
    夏云姒點(diǎn)點(diǎn)頭：“皇嗣要緊，倒是請(qǐng)娘娘不必為我為難?！?/br>
    臨近開席，順妃倒還是來了，先進(jìn)屋同夏云姒說了會(huì)兒話，提起采苓就搖頭：“真是個(gè)不識(shí)趣的，都這樣了，她還成日一哭二鬧三上吊，要不就是吵著要見皇上。我只得勸著，也不敢往上稟，不然只怕到她生產(chǎn)那日皇上都不會(huì)愿意見她。”

    順妃的擔(dān)憂自有道理，帝王薄情，從前盛寵一時(shí)的昭妃近來都被冷待，采苓在皇帝面前又還有多少情分可言呢？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在皇帝眼里都未必有多重的分量。

    夏云姒一嘆：“娘娘心慈?！?/br>
    話未說完，通稟聲突然入耳，二人相視一望，忙離席起身迎向外頭。滿院賓客皆已伏地叩拜，順妃沒再繼續(xù)前行，含笑一瞥，示意夏云姒上前迎駕。

    夏云姒便獨(dú)自迎到了院門口，不及福身，就被皇帝伸手?jǐn)v住。

    他掃了眼院中：“朕來晚了？”

    夏云姒抿笑：“是旁人太早?！?/br>
    他不禁笑出聲，手指在她額上輕敲：“這么會(huì)說話?！?/br>
    “哪里是會(huì)說話?！彼龎狠p語聲，聽上去愈發(fā)嬌柔，“臣妾早就說了，皇上不來便什么都沒趣兒！”說罷卻全不由他細(xì)品這話中情愫，將手一伸，“臣妾的生辰禮呢？”

    “原是為這個(gè)在盼著朕來？”他繃起臉，轉(zhuǎn)而又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自有厚禮，遲些給你看?！?/br>
    說罷便拉著她的手一并進(jìn)了院。天氣尚熱，宴席就設(shè)在了院子里，在竹林之間既雅致又涼爽些，也不似屋中那樣擁擠。

    宴上仍是一人一席，正北邊俱是宮中之人，皇帝在正中，右首是夏云姒這壽星，左首是位份最高的順妃。東側(cè)坐著夏云姒邀進(jìn)來的幾位男子，各個(gè)玉樹臨風(fēng)，一時(shí)弄得東側(cè)的貴女們都不太好意思。

    皇帝先與夏云姒對(duì)飲了一杯為賀，便正式開了席。這宴席遠(yuǎn)比正經(jīng)宮宴讓人自在，人人都輕松笑談，輪著上前給壽星敬酒。

    夏云姒銜著笑一一飲下，只是果酒，多飲些也不醉人。

    不多時(shí)，徐明義也上了前，笑容和煦，如春風(fēng)拂面：“臣也敬宣儀娘子一杯，祝娘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br>
    夏云姒一哂，卻頷首說：“且等一等?！崩^而扭頭吩咐鶯時(shí)，“我不與他喝果酒，去取他喜歡的西鳳酒來！”

    轉(zhuǎn)回頭間不露痕跡地掃了眼側(cè)旁，皇帝無甚神色，淡淡地自斟自飲了一杯。

    兩盅酒很快盛在托盤里端上來，先捧到了夏云姒跟前。夏云姒邊拿起一盅邊朝徐明義招手：“明義，快來！”

    ——她自重見后都喚他“徐將軍”，這聲“明義”就像不經(jīng)意間滑出的親昵舊稱，但她無知無覺。

    徐明義含笑上前，拿起另一杯酒，她伸手與他一碰：“今天這酒管夠，你只消記得不可在行宮里耍酒瘋就是了?！?/br>
    徐明義驀地紅了臉，瞪著她小聲：“怎么又提這個(gè)，我這輩子就耍過那一回……”

    慵慵懶懶的笑音在此時(shí)截來：“看來阿姒知道徐將軍一些趣事？不妨說來聽聽?！?/br>
    兩個(gè)人一并看去，皇帝笑吟吟地看著夏云姒，仿佛真的只是在等一樁趣事來聽。

    夏云姒有意忽略他那份愈漸分明的不快，抑揚(yáng)頓挫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shí)臣妾與明義都還小，jiejie與皇上還未成婚。有一日臣妾為些小事同jiejie鬧了脾氣，躲起來不肯見人，明……徐將軍就去找臣妾。后來到了傍晚，臣妾餓了，便自己去找了jiejie，jiejie忙著人把他也叫回來?！?/br>
    說著又促狹地一睇徐明義，笑意更濃：“他找了大半日口也渴了，進(jìn)屋看桌上放著一只白瓷小壺，拿起來就喝。孰知那是jiejie剛為父親溫的酒，還是烈酒，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已灌了許多入腹?！?/br>
    “后來沒過多時(shí)他就耍起了酒瘋，跑到j(luò)iejie屋頂上，躺在上面半晌都不肯下來。”她自顧自一聲忍俊不禁地嗤笑，“臣妾和jiejie一起站在底下喊了他半天都不頂用，后來他就那么躺在屋頂上睡著了，jiejie忙又差了兩個(gè)人上房把他抬了下來。灌了足足兩海碗的醒酒湯，還大吐了一場，這才無事了?！?/br>
    她說完，許多賓客便都笑起來，皇帝也笑音清朗：“想不到堂堂將軍還會(huì)有這樣的舊事！諸位一聽便罷，可不要拿出去說，折了徐將軍的威名?！?/br>
    “是，在此一聽便了了！”夏云姒邊說邊又睇了眼徐明義，卻見他神色不同于方才。

    其實(shí)分別也不大——他仍含著笑、也仍窘迫地紅著臉，只是深深地看著她，帶著若有所思的意味。

    但他最終也沒說什么，飲盡了杯中酒，板著臉輕咳：“若來日聽到外人議論此事，臣便將這筆賬記在宣儀娘子頭上?！?/br>
    “我才不怕你。”夏云姒美眸輕翻，“皇上方才那樣說自就是為了幫我——無人敢抗旨不遵，便不會(huì)有人往外說。若來日聽到外人議論，要么是將軍自己說出去的，要么是府里其他人說出去的。”

    她聲音嬌俏動(dòng)聽又毫不心虛，徐明義一時(shí)被頂?shù)脹]話，賓客們又笑了一陣。

    皇帝邊笑邊指著她搖頭：“你這張嘴……快過來乖乖坐著?！庇指烀髁x笑說，“她啊，從前就被皇后慣著，進(jìn)了宮朕也不多管她，讓將軍見笑了?！?/br>
    妙哉。

    夏云姒仍含著笑，黛眉微微輕挑。

    這話聽似打圓場，實(shí)則卻是帶著氣的，有意無意地與徐明義一爭高下。

    她不需要深究這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只要這能讓他意識(shí)到他的在意便夠了。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