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要護(hù)這些小女。那我們便來看看你們能堅持到幾時！”

安阿措忙道：“十三娘，你就別看戲了罷？”

十三娘掩口笑道：“我還以為能瞞得過你，看你自己解決此事呢。”

“我確實不知道發(fā)生過什么，不過封十八姨口中那位李代桃僵而死的女子，既然生為女兒家，亡故之后不會不從你座下過罷？”安阿措無奈道。

十三娘懶懶伸出雙腳，待青衣小婢為她穿好云履，才蓮步輕移走上前來，從袖中取出一物，交到封十八姨手上：“你看，這是何物？”

那是一片小小的鵝黃的柳芽，帶著冰雪初融的春意，舒展開修長的身軀。封十八姨捧著這片柳葉，忽然淚如雨下：“這氣息……”

“她對我說過，是那位王孫擅自將劫雷轉(zhuǎn)到她身上。她雖然氣惱自己遭受無妄之災(zāi)，卻因為昔年那王孫親手種下她，日日為她澆水，而無法怨恨?！笔镦告傅纴恚拔易類哿艋B精魂在身邊，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肯停留，只說要趕著今年的陽春第一縷東風(fēng)前轉(zhuǎn)生，完成她‘年年嫁東風(fēng)’的誓言?！?/br>
封十八姨哽咽道：“她在哪？”

“洛陽城東的水邊，想來你只要從那里吹過，便能尋到她的氣息?！笔飳⑺銎穑澳愦嫡哿诉@幾位娘子，對她們來說已是無妄之災(zāi)，日后就莫要千方百計來折磨她們了。你遠(yuǎn)涉黃泉到這來，容易誤了人間佳期呢。”

封十八姨又是哭又是笑，最后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嗔怪道：“你怎么早不說？我一時氣憤，平白害了她們性命，實在對不住?！?/br>
十三娘苦笑道：“你不到太山府來，我怎么能說給你聽呢？我是真正跨不出黃泉一步啊。再說了，依你的性子，不讓你先大鬧一通，你可會靜下心來聽我說話？”

封十八姨立即舉手拍了兩下自己的臉頰：“是我該打。這錯我既已犯下了，只能等眾位娘子重生之后再彌補了。這樣罷，若是你們到洛陽來，只要東風(fēng)吹時，洛陽牡丹便不會凋零。”

第96章

叢中的牡丹們這才化為女子，紛紛起身向她一禮。封十八姨快言快語道：“快快請起，這本是我對不起大家。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br>
她身上定風(fēng)之毒還未去，化不成風(fēng)絲，只好拎起下裳，快步向園外跑去，不一會就消失在柳蔭深處。石醋醋長長出了口氣：“不聽人說話的人，和藏著掖著不說真相的人，都真可怕?！?/br>
十三娘挑眉道：“你似乎意有所指？”

石醋醋想也不想：“我說的不就是你和封十八姨？”

安阿措一把拉住她：“夠了，你還要在這榴花的殼子里住著？”

石醋醋道：“那可不行！我一向剛才那女人輕薄你就生氣，就算用的是借來的軀殼也一樣?！?/br>
安阿措伸手解開自己的石榴裙：“那便快脫了這身石榴花罷?！?/br>
隨著她的衣裙委地，少女安阿措也消失在這條艷紅的長裙里。從空中緩緩飄下的，只有一朵盛放的石榴花。石醋醋見狀也不甘落后，匆忙丟棄了自己的衣衫，以同樣的方式消失了。

牡丹叢旁的石榴樹下，坐起了兩個男人，正是李聲聞和李天王。后者喃喃道：“剛才我們真的變成石榴花了？我覺得就像做了個夢?！?/br>
他們兩個鬢發(fā)散亂，發(fā)間衣上都沾著石榴花瓣，若不是在場的女兒家都親眼見到他們借榴花軀殼同封十八姨對戰(zhàn)，這幅畫面還真叫人浮想聯(lián)翩。

不過浮想聯(lián)翩的顯然不止是少女們，李天王兩眼發(fā)直，神魂都不知遺落在何處。

他看的是李聲聞頰邊的一朵石榴花，那花夾在他的發(fā)絲里，正好垂在唇邊，就像一抹錯添的胭脂。他忍不住就像上手，或者用其他的什么地方，幫他把這抹胭脂涂開。

可惜李聲聞沒給他這個機(jī)會，見他眼神不對就立即摘掉了這朵石榴花，小心翼翼地跨出了花叢：“十三娘，你吩咐的事，我已經(jīng)做完了。若是沒有他事，我也要告辭了?！?/br>
十三娘道：“今日多謝了。你要是有話與霜樓郎君講，就趁現(xiàn)在罷。一會阿兄就該催你回去了。”

她說完便帶著一眾女子進(jìn)了樓閣，只剩下霜樓沉默無言地坐在樹上。

李聲聞開口打破沉默：“霜樓，你見過封十八姨所愛的那位良人？”

霜樓大大咧咧道：“我不僅見過，還知曉來龍去脈。那女子本是鄴王殿下別院里的一棵柳樹，剛好能垂過墻頭河岸邊——我就在河對岸的墳冢里，遠(yuǎn)遠(yuǎn)能望見她的柳梢。后來聽附近的鳥雀說，鄴王殿下新得了十株牡丹，怕它們挨不過冬雷，就將雷劫引在了那棵柳樹上。誰道來年三春，東風(fēng)一來，那牡丹才開了沒幾天就被盡數(shù)吹落?！?/br>
李聲聞笑道：“好，我的問題問完了。你沒有什么想問的？”

“殿下心里肯定明白我想問什么，我就是近鄉(xiāng)情怯……”霜樓晃蕩著兩條腿，低聲說道。

李聲聞?wù)f道：“他一切都好，只是依舊哀痛不能自拔。他前幾日還到你墳前，帶著子夜四時。只可惜這一回你怕是真的沒有聽到。”

霜樓咬了咬下唇：“我本來年年都聽著的。但今年長安有變，我沒法呆下去。我的墳塋與軀體都被一名妖怪奪取，她借此來驅(qū)使我為虎作倀，我實在不愿意為惡。恰好十三娘從黃泉下出游，路過灞橋，將我救下，我便隨她到這里來了?！?/br>
“殿下，我得十三娘所救，免于為惡鬼驅(qū)使，但也不能離開太山府了。殿下可以幫我捎一樣?xùn)|西給秋來么？”

李聲聞欣然應(yīng)允：“我定會帶到?！?/br>
霜樓攤開手，遞給他一根燕羽，一字一句道：“還有，殿下，請告訴他千萬要當(dāng)心‘霜樓’?！?/br>
第97章

“快走啊！又起山火了！”在山的那頭，突然傳來一聲嘶吼。

屋外傳來嘈雜的人聲，似有許多人狂奔而過，腳步聲漸漸和山鳴合為一體。車兒躺在床上，被這吵雜吵得不得安眠，但他燒得厲害，要睜開眼睛看看發(fā)生何事亦是做不到的。

他迷糊間想到，前幾月村外的山坡另一側(cè)流下奇怪的火焰，不僅燒壞了山坡的田地，還吞沒了相隔幾里的一座村落。他在遠(yuǎn)處眼睜睜看著赤紅的火，像瀑布一樣流下山坡，轉(zhuǎn)眼就吞沒了整座村子，連飛煙也沒有剩下，隔天他就病倒了。

現(xiàn)在人們這么吵，是那火焰往這邊來了么？那要趕緊跑才是！

他感到周身越來越熱，有燒焦的枯枝聲在耳邊響起，但他無論如何都睜不開雙眼。

不知在什么地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yuǎn)，有鳥兒發(fā)出凄厲的鳴叫。車兒聞到一股又潮又冷的霉味，那味道直鉆入肺腑，撫平了他周身的燥熱。那木頭燃燒的聲音似乎也低了下去，漸漸聽不到了。

唯有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