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地的樣子，葉川猜他在外面應(yīng)該不止打了這么一份工。葉川疑心他不肯去醫(yī)院，恐怕也有怕花錢的意思。

葉川找到藥店，跟藥店坐堂醫(yī)師描述了羅健的癥狀，開了兩盒胃藥。葉川拿不準他吃沒吃午飯，又到不遠處的小飯店打包了一份粥。距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一直餓到那時候也是不行的。

提著兩個塑料袋往宿舍走，剛一轉(zhuǎn)過樓頭，葉川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宿舍樓下的花壇邊上抽煙。這人肩背挺得很直，坐姿帶著幾分軍人似的挺拔，葉川每次看到都會猜測這是從小受到的家庭影響。鉛灰色襯衫和長褲穿在他身上，有種與校園里輕快的氣氛格格不入的嚴謹味道，一點兒也看不出這是個還沒有畢業(yè)的學(xué)生。

他其實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葉川忽然間意識到這個問題。以前總是覺得他成熟，無論面對什么事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讓人很輕易就忘記了他的年齡，忘記了這個人幾乎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怎樣勾心斗角爭強好勝上去，根本無暇審視自己的內(nèi)心。其實剝開那一層看似老成的外殼，里面包裹的不過是一個看不清楚自己內(nèi)心的迷惘的青年罷了。

他也會彷徨無助，也會……寂寞。所以才會同意和自己在一起吧，以為兩個人的體溫就能夠驅(qū)散長夜的寂寞。

一絲類似于溫柔的感情在心底緩緩流過。葉川看著這個似曾相識的畫面，畫中這個曾經(jīng)銘心刻骨的身影，忽然覺得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痛恨。那些曾經(jīng)激蕩在他心頭的，并不是對他的痛恨。

那是經(jīng)年累月堆積起來的、求之而不得的失落，是自己建筑在他身上的希望全部落空之后的迷惘，是委曲求全，耗盡心力拼湊起來的生活徹底破滅后的無助與絕望……

如果說他有錯，那自己又何嘗沒有錯？他已經(jīng)知道了那個駐扎在他心底的名字，卻固執(zhí)的不肯離開，天真的盼望著自己再一次的努力可以替代那個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的錯在于不該把自己對生活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別人的身上，然后又懦弱的把一切過錯都推給了李行蹤。

低著頭抽煙的青年看見了他，隔著半條街靜靜地看著他。依然是記憶中那個豐神俊朗的青年，眉眼深沉，微笑起來的時候眼神溫柔似水。

葉川相信自己曾經(jīng)見過這樣的一個畫面。在被埋葬的歲月中，曾經(jīng)狂熱愛戀的某個瞬間，眼前這個英俊的青年曾經(jīng)站在同樣的地方，等待著從外面回來的自己。

葉川忽然覺得眼角有些潮濕。

原來，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掙扎跋涉，這樣的畫面仍然在記憶深處熠熠生輝，美麗如初。

李行蹤走到他的面前，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表情探了探他的額頭，“怎么了？不舒服？”

葉川躲開了他的手，帶著一點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著他，眼眶卻微微有些泛紅，“李行蹤，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當(dāng)然是看你啊?！崩钚雄櫽X得他簡直明知故問。

“你還是先好好看看自己吧?！比~川不自然地避開了他的視線，“看看你自己心里，那個想要的人到底是誰?！?/br>
李行蹤眨眨眼沒有說話，似乎葉川迥異于平常的態(tài)度讓他有點兒不知所措。

“我說真的?！比~川看著他，心里忽然有些感慨。為什么原來就沒有人去提醒他呢？

“你是跟我攤牌嗎？”李行蹤很認真地看著他。

葉川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br>
李行蹤緩緩搖頭，“可是我覺得，你對我并不是沒有感覺的?！?/br>
“什么感覺并不重要?！比~川輕輕搖頭，“與其有時間去揣摩別人的感覺，不如仔細研究研究自己的感覺吧?！?/br>
李行蹤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此刻的葉川讓他有種十分怪異的感覺，一種說不出哪里不對勁的別扭，就好像看著雞皮鶴發(fā)的老人用稚嫩的童音說話一樣。

一種……違和感。

“你到底要說什么？”

“沒什么?！比~川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我得回去了?！?/br>
“川兒……”李行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葉川用空著的那只手撥開他，輕輕搖了搖頭，“回去吧，行蹤。我知道有人在等著你。”

李行蹤微微一怔。

就在這一瞬間，仿佛有極細的東西自心底倏地劃了過去，帶起一絲類似于疼痛的感覺來。李行蹤不明所以，抬頭看時，葉川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走上了臺階，修長的背影很快就被宿舍樓下那扇木門擋住，再也看不見了。

30、辦公室...

羅健一直睡到晚飯的時候才醒，三口兩口吃了晚飯，抓起背包就要往外走。一腳邁出宿舍門又被葉川拽著領(lǐng)子提了回來，把兩盒胃藥塞進他包里，又細細交待了大夫的囑咐，這才放他走了。

葉川洗了澡，自己爬到鋪上剛看了兩頁書，就聽宿舍門一響，一個人踢踢踏踏地走了進來，竟然是許久沒在宿舍露面的趙海東。同學(xué)將近半年，葉川總共也沒跟他說過兩句話，交情什么的就更談不到了。葉川沖他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自顧自地低下頭繼續(xù)看書。聽著宿舍里多出一個人窸窸窣窣收拾東西的聲音，正猶豫要不要從枕頭下面摸出耳機來戴上，就聽趙海東說：“哎，你是不是有個哥也在Ｂ大？”

葉川沒想到他會說起這個話題，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我二哥吧，他在商學(xué)院，已經(jīng)大四了。你認識他？”

趙海東眼里流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昨天晚上他和他的那個合伙人在我家吃的晚飯?！?/br>
葉川驚訝了。即使他對趙海東的家庭狀況一無所知，也能猜到李行蹤和葉時飛到他們家去，絕對不會是為了吃一段晚飯。

趙海東看著他，臉上流露出認識以來第一個算得上友好的表情，“他們的廠子在選址。這事兒……嗯，歸我大伯管?！?/br>
葉川恍然。

趙海東又說：“你哥哥很能干啊?！?/br>
葉川笑了笑，“是啊，他很能干的。”

從趙海東的態(tài)度就能看出趙家對葉時飛和李行蹤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葉川并不擔(dān)心他們的審批到底能不能通過。他想的是另外的一件事：在上一世，李行蹤和葉時飛選址辦廠是他大三那一年，而現(xiàn)在……這件事提前兩年發(fā)生了。

葉川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知道命運中那幾個關(guān)鍵的節(jié)點并沒有什么變化，比如再一次認識李行蹤，比如他再一次考進了Ｂ市。但是另外的一些細節(jié)卻明顯偏離了原有的軌道，比如他的專業(yè)、房子的事兒以及李行蹤和葉時飛的生意。而另外的一些事情會怎樣變化，對他而言仍是未知。比如……他那只延伸到二十五歲的生命，重來一次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