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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06

分卷閱讀206

    喜歡啊,開心啊,這兒多好啊?!?/br>
“好哪兒了?”齊政當(dāng)時就神色作難地盯著他看,“老百姓汲個水都要走上兩里地,夏天日頭毒,冬天也要冷斷骨頭,也不知道你瞧上哪兒了。”

那時李庚年聽了,傻笑著,說了句“我跟侯爺哪兒能比,我大約天生勞碌的命罷”,下刻想了想,又認認真真補了句:“要么我今后好生鉆營鉆營,往后混到這兒來做個監(jiān)軍算了?!?/br>
“瞎胡吹?!饼R政終是忍不住了,抬指點著他腦袋就笑,“你這腦瓜子要是能當(dāng)上監(jiān)軍,那我老齊家的江山也差不多了,哥哥們還爭什么金椅子,都洗洗睡了得了?!?/br>
“說什么呢你?!崩罡晖崎_他手更笑起來,“那我還就要做一回給你瞧瞧?!?/br>
齊政聞言,倚著高頭大馬勉為其難地看他,片刻后,又扭頭將雙目從遠野黃沙投去天上半點不相干的云,輕輕笑了笑,淡淡說:“行吧,那我等著,到時候李監(jiān)軍就欠我一杯升遷酒,可別忘了?!?/br>
彼時李庚年并未覺得此言多么苦澀,他只還沒腦子地點頭應(yīng)好,甚還覺著齊政算是真解了他的愿,心里便不是不快活的,而這雪原和監(jiān)軍于他究竟好在了什么地方——后來的后來,他才發(fā)覺齊政其實并不懂,可他卻再也沒機會好好兒告訴齊政了。

當(dāng)年齊政去后,這處萬里白雪或黃沙在他眼中已直如個墳場,舊時那喜歡的開心的一一回味起來,也盡都帶了血淚帶了痛。這雪原于他,終究成了個陰黑空茫的殼子,里面倘或有些許痕跡,那每一道都定然是流毒的瘡痍。

他無數(shù)次在迷夢中看見當(dāng)夜冷灑殘血的滿月,無數(shù)次幻覺那正扎在臂上帶毒的箭,也無數(shù)次在夢魘里被沁透衣背的黏濕血腥折磨——在夢里,他仿若還有機會背著齊政天昏地暗地策馬奔逃,而在他背后,齊政身上無休無止的血卻依舊無可更改般滲入他每一寸衣服。

即便是在夢里,他都還可以清楚聽見——

“李年年……你,放我下來……”齊政說了,“你快……你自己逃……”

顛簸間,齊政掙動著被他固在腰間拴起的雙手,李庚年一經(jīng)察覺,直慌怕到發(fā)了狠,只從韁上勻出一手來就死死捏住他手腕,瘋了一樣大叫:“你別動!你不準動!就快到了,侯——侯爺,營地就快到了!你看,快到了,就在眼前了……”

——而其實前路灰茫慘淡,營地于他們,尚不知曉還有幾時才可抵達。

齊政被他制住,終是無力再掙扎,奔馬間過耳的狂風(fēng)里,李庚年聽見耳邊竟傳來他低啞的笑。

“……你太固執(zhí)了?!饼R政說。

“李庚年,你好固執(zhí)啊……”

前行的路便是在那一刻開始水霧模糊的。李庚年終于再聽不見自己究竟說了什么話,是叫著,或是哭著,都不知道。

他只清楚記得齊政終于說完了絮絮叮囑的話,然后忽而一刻,竟猛然收緊拴在他腰間的一雙手臂,突然死死緊緊地狠狠抱住他,仿若要用盡一生最后最后的力氣。

那一刻,他以為齊政終究是要說出口的那四個字,齊政卻是到了最后最后也未說出,而最后的最后,齊政拼盡殘存一息留在他耳邊的,卻又確然僅僅只是四個字罷了:“……這很好了。”

這世間,多少多少的光陰,多少多少的風(fēng)雨,把多少多少的青梅熬作了冬梅,終是將這一字兒變成了兩樣?xùn)|西——一樣化碎在仲夏迷夢的溫酒里,一樣凝落在冬末臨雪的寒枝上,當(dāng)中各自歷過千般季節(jié),也各自歷過千般苦樂,十年間,靜默而沉邃地,隔了那萬里幽泉依依相望。

命運如此果斷,不容反抗,到手的,握住時總歸短暫,一朝失去了,卻是孤深的永恒。那些從前一身只管愉悅的,少顧哀苦的,命理中所有青翠的葉子從不曾頹敗過,滿心的歡喜亦從不思回轉(zhuǎn)過,總覺仿佛一生都將如此渡過,口中所說的將來就一定會來,想留在身邊的人,就一定能夠留得下似的。

可人啊,到底是笨,到底是未曾想過——

天道又何曾管過人喜不喜歡,開不開心呢。

李庚年在屋頂上抖落一肩的雪,極目處北望的雪原上,一隊游商的人馬迎著凜冽朔風(fēng)徐徐行來。

打頭一人身上那頂好的白裘沾染了雪色,同周遭混得更分不清楚,終至漸漸低眉行到這方檐下,俄而抬頭見了李庚年,素淡臉上才又有了慣然的笑:“李監(jiān)軍,當(dāng)初說建宅子是你,說修地龍是你,結(jié)果這大風(fēng)雪還在屋頂上坐著的也是你,真是白瞎了沈某孝敬的銀子了?!?/br>
李庚年聞言笑起來,拿手背一把蹭過鼻尖兒,起得身來輕躍下屋檐去,一時他身上暗紅的監(jiān)軍補褂好似翻飛而下的赤血梅花,眨眼間,已落在這天地間最好的一樹雪枝上。

他仰頭看進沈游方眼里,未說話,眼底卻忽而壓了絲薄薄的紅。沈游方也就這么停停摟著他,片刻問來:“你這腦子里,又在想什么?”

李庚年抬手拂落他眉間一絲白絮,把臉板起來道:“自然是想你沈老板這回又賺了多少銀子,還不快快奉來孝敬本監(jiān)軍!”

“你就只想銀子了?”沈游方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稍稍收緊一些,笑意更深起來。

李庚年望著他點頭道:“嗯,自然只想了銀子?!?/br>
“好,”沈游方垂眸將他帶進懷里深深抱住,忍笑間一下下輕撫他后背道:“好,就給你,都給你?!?/br>
正午里那澄黃耀眼的日輪,此時像是被人拿去打散調(diào)色又隨意一把抹回去似的,已經(jīng)化作一層層暈染云霞的橘,叫北地的大風(fēng)徐徐一吹,晃眼間直若火燒天際。

小別后初初的親昵過去,李庚年立在原地并不走,沈游方順?biāo)抗馔搜厶?,了然道:“還想看會兒?”

李庚年目不斜視道:“要是你想看,我就陪你看看無妨。”

沈游方失笑:“好,我想看,那勞駕李監(jiān)軍陪我再看會兒罷?!?/br>
李庚年轉(zhuǎn)頭看他,眸色動了動,下刻攤出右手心兒道:“好啊,那你不謝謝我?”

沈游方見此,慣然含笑摸出片金葉子放在他手上:“草民謝過李監(jiān)軍?!?/br>
李庚年反手就把金葉子妥妥揣進懷里,“好說,好說。”然后抬手往屋頂一揚:“沈老板先請?!?/br>
沈游方一時憋笑憋得輕功都提不起勁,倒是先叫人取了個抄手的暖爐來,待同李庚年一道在屋頂上踢開雪渣斂袍坐下了,便一邊把李庚年兩只凍得通紅的爪子塞進去一邊道:“從前倒沒想過,你這愛蹲房梁的德性是不能改了,干脆在這兒修個亭子好了。”

李庚年一愣:“……?。俊?/br>
“我說在這屋頂上修個亭子?!鄙蛴畏教置艘话阉X袋,又將他大氅的帽子替他籠上,揉了揉他冰涼的耳朵,“好歹往后風(fēng)大的時候能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