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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街衢茶肆的任遙對家中即將上演的狂風(fēng)驟雨絲毫無覺。她本是領(lǐng)著冷香出來閑逛,從糕餅店里買了糖漬梅子,正要慢慢走回家,卻在街上遇見了姜國公千金路攔丞相大人的那一出好戲。 那時候人實在太多,將文旌的馬車圍得水泄不通,又有姜國公府的護(hù)衛(wèi)隱沒在人群暗中保護(hù)著姬影,在那四周立起了一道人形屏障,任遙嘗試過往里擠,可根本擠不進(jìn)去,只有遠(yuǎn)遠(yuǎn)站在街邊,等著好戲落幕,人都散開,她好蹭一蹭文旌的馬車,跟他一起回家。 其實街市里人聲如浪,又離得遠(yuǎn),姬影和文旌各自都說了什么,她根本就聽不清楚。 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原本明媚張揚的姬大小姐突然如霜打了的茄子,頹然低下了頭,還覺得奇怪,突然,自拐角里冒出來一個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任遙一怔,回頭:“陳大哥?” 她原本不愿意隨陳稷走的,畢竟文旌就在這里,眼瞧著就可以走了,她在外逛了一個時辰,已有些累了,只想快些回家烤著爐火吃她剛買的糖漬梅子。 可陳稷說他要外出公干,這一走只怕連除夕都要在外面過了,想托她替他照應(yīng)照應(yīng)家里老母。 任遙想起之前陳稷為了馮家的事跑前跑后,這個人情還沒填,這又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提及自己的母親,不太好意思一口回絕,便只有隨著他去了街邊的茶肆。 兩人寒暄了一陣兒,陳稷狀若無意地提道:“方才那當(dāng)街?jǐn)r下文相的是姜國公的千金吧,姜國公近來待文相很是親近,一心想促成他和愛女的婚事,瞧方才那架勢,姬大小姐也很是中意文相,這門婚事看來八成是要成了?!?/br> 任遙將手搭在茶甌的杯壁上,有一搭無一搭地用指腹摩挲著上面凸糙的釉花,只覺得有些別扭,還有些難以言說的酸澀,悶悶道:“那也得看我二哥同不同意?!?/br> “他為何不同意啊?”陳稷笑容若清風(fēng),在俊朗的面上輕輕漾開:“文相如今乃朝中權(quán)臣,自然得是勛貴官宦之女才能與之匹配。姬氏出身高貴,家中又有世襲的爵位,這門婚事瞧上去再般配不過?!?/br> “可……”任遙捧著茶甌,郁郁道:“怎能只看門第?怎么著也得是兩情相悅吧……” 陳稷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微妙了起來:“娶妻娶賢,納妾納色。”他前傾了身體,微微靠近任遙,笑道:“阿遙該不會覺得憑如今文相的身份,只能娶一門妻室吧?這娶妻……自然是要娶門第尊貴的官女,納妾就無所謂了,凡是姿容佳,看中眼的都可以納進(jìn)后院,文相如今正當(dāng)盛寵,哪怕是給他做妾,想必一般門第的女子都得搶著去呢?!?/br> 任遙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她實在無法想象,向來清冷寡淡的文旌流連于花叢,左擁右抱是何種模樣…… 陳稷看著任遙的反應(yīng),唇角微勾,浮掠起幾分得色。 任遙是垂頭喪氣地回家的。 冷香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小姐,你以后還是不要跟陳大人談?wù)撛奂叶恿耍看芜^后你都是這么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何苦呢?!?/br> 她是無心之言,任遙卻是一怔,腦中一道激靈閃過,她拉過冷香,揣摩道:“你說……他會不會是故意的?” 冷香一頭霧水:“什么故意的?誰故意?” 任遙又搖了搖頭:“他應(yīng)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糾結(jié)間,大門敞開,曾曦從里面探出頭來,一眼瞧見任遙,忙將她拽進(jìn)去,道:“小姐,你可回來了,快去老爺房里吧,二公子方才還找你呢?!?/br> 任遙忙隨曾曦去。 剛走到門外,便聽里面?zhèn)鞒龈赣H虛弱的聲音:“南弦,如眉的案子不是交給刑部了嗎?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多過問,只管置身事外,你聽義父的話,我是不會害你的?!?/br> “可事情牽扯父汗,我如何能做到置身事外?查清真相,為父伸冤明志是南弦多年來的心愿。” “你相信義父,所有的事情遲早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br> 里面突然靜默下來。 任遙在心底嘆了口氣,輕輕推開門進(jìn)去,剛走到屏風(fēng)前,隔著水墨繪就的折枝疏影,見文旌彎身跪到了父親跟前,鄭重道:“南弦還有一事請義父成全?!?/br> “我……想與阿遙成親。” 任遙愣住了。 那一瞬她腦子里空蕩蕩的,像是被驟然抽走了所有的意識。 里面也是一片長久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伴著銅漏里流沙陷落的窸窣碎響,父親的聲音傳出來:“不行?!?/br> 任瑾本坐在任廣賢身邊,聞言站起了身,道:“父親,此事是不是再……” “我說了,不行!”任廣賢臉色漲紅,遽然咳嗽起來,任瑾忙去給他倒水,輕拍著他的背,道:“今天就先到這兒吧,這些事以后再商量。南弦,你先回去吧?!?/br> 文旌想再為自己和任遙爭取一番,可看看義父滿面的病容,這些話梗在喉間,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他默了默,頹然起身,沖任廣賢揖禮:“義父好好休息,南弦先告退了?!?/br> 文旌走出來,繞過屏風(fēng),正與屏風(fēng)后的任遙迎面而對。 腳步戛然而止,目光深雋地凝睇著她,緘然不語。 羅斛香淡雅的氣息迎面撲來,任遙只覺腕上一緊,被文旌拽了出來。 黃昏已近,天光垂暗,如蒙了層深灰的幕布,唯有俏麗在枝頭的夕陽,愈加絢爛。 任遙被拽得踉踉蹌蹌,幾次險些絆倒,好容易跟著文旌回了靜齋。 他將她摁到繡榻上,握住她的雙肩,微低了頭,與她四目相對:“你剛才都聽見了?” 任遙點頭。 “那你有什么想法嗎?”文旌目光瑩亮,緊緊將她盯住,透出來一股與他的清冷氣質(zhì)很不相稱的迫切勁兒,仿佛只等她一句‘愿意’就要帶她私奔一樣。 任遙低了頭:“我……腦子很亂,需要想一想?!?/br> 文旌眼睛里的星光驟然黯淡下去。 他松開了任遙的肩膀,剛后退了兩步,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一陣?yán)滹L(fēng)急掠進(jìn)來,伴著尖細(xì)慍怒的吼聲。 “文旌,你都替趙煦做了些什么?”方雨蟬氣勢騰騰沖進(jìn)來,直朝文旌奔去,任遙在一邊看著這架勢,估摸著萬一待會兒打起來文旌不好意思還手,會吃虧,忙快步上前,將方雨蟬攔腰抱住,好聲好氣地勸:“雨蟬,有話好好說,別沖動,別沖動?!?/br> 方雨蟬怒道:“我說過我心中只有延齡,我不會嫁給除了延齡之外的任何人,你都知道,你為什么還要干這樣的事,延齡當(dāng)年并沒有薄待過你,你這樣對得起他嗎?” 文旌站在燭光不曾照到的陰翳里,睫宇低垂,臉色蒼白,默然片刻,突然抬頭啞聲道:“可延齡又在哪兒呢?你要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