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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給我補習數(shù)學嗎”,也像是可笑的告白一樣開不了口。不過很快我發(fā)現(xiàn),我們倆有個難得的共同點,就是在晚自習塞著耳機做題。這原本是不被允許的,學校曾明令禁止各種電子產(chǎn)品的攜帶——當然是沒用的。每個學校都有自己一套條條框框的規(guī)矩,但還是能被機智勇敢的同學們鉆空子,畢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而晚自習就是大家解放自我的時刻。在老師看不到的地方,聊天的,看課外書的,吃東西的,傳紙條的,玩手機的,甚至還有在后排打撲克的,白天在老師面前的一派沉沉死氣蕩然無存,好像天一黑就現(xiàn)了原形一樣。連喬馨心這樣的好學生都會一邊聽歌一邊學習,像她這種教科書般的優(yōu)等生,已經(jīng)算是很出格的事情了。也就是這一天,老師布置了必須要在晚自習結(jié)束前完成的作業(yè),并請了課代表去講桌上坐鎮(zhèn),誰寫完誰才能回家。龐大的習題量惹得人心惶惶,聊天的沒工夫聊了,打牌的沒心情打了,一時間教室里只剩下奮筆疾書的唰唰聲,聽得人心里發(fā)慌。喬馨心依舊塞著耳機聽歌。然后還是全班第一個交的作業(yè)。在一個我認為正常人難以企及的時間段內(nèi),她擱了筆,摘下耳機站起來。全班人的腦袋都跟向日葵似的圍著她轉(zhuǎn),時不時還聽見竊竊私語聲,我?guī)缀蹩梢韵胂蟮秸務(wù)摰膬?nèi)容和語氣??晌业年P(guān)注點是她放在攤開的書本上的兩只耳機。黑色的索尼,看上去價格不菲。由于周圍過分安靜的緣故,近距離下的我聽到喇叭里傳出高昂而激烈的破碎聲,好像硫酸一樣帶有某種詭譎的侵蝕性,聽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喬馨心交了作業(yè)從講臺上下來,她伸手把及肩的黑發(fā)挽到耳后,面孔清秀,步伐從容。等到她落座,我想都沒想就無比自然地問出口,“你聽的是……搖滾嗎?”教室的白熾燈下,她缺乏血色的手伸展開了搭在書頁上,聞聲微微側(cè)過臉,煙灰色瞳孔落拓的望著我。我竟然從中看到了一些懾人的冷光,比沉默更驚心動魄。“是AcidRock,迷幻搖滾?!彼p聲說,“還有黑金屬。”——那之后的許多年,我在想要了解一個人的時候,都必定要聽聽他耳機里的秘密。是情歌還是民謠,是鄉(xiāng)村還是朋克,音樂是人心的橫截面,剖開他的愛他的痛,他的追求他的過往,他所有不可言說的暴虐與溫柔,只有喜歡的歌絕對不會說謊。我全都聽得見。第9章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數(shù)學測試,我以險險超出及格線五分的戰(zhàn)績獲得了階段性勝利。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萬眾期盼的周五下課鈴打響之后,我把卷子折了兩折夾進數(shù)學書里,整理好課桌和書包,一抬頭,已經(jīng)有兩個人在外面等我了。——從我這個角度恰好看得到靠在墻上的喬馨心,她深藍色的手提書包背在左肩上,雙手插在稍長的秋裝外套口袋里,讓人覺得她可能很冷。她一句話都不說。而她對面的李謙藍,自打站在了門的另一側(cè),倆眼珠子在就奮不顧身的撲在了人家身上,又不敢看得太放肆,情到濃時反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走在他倆中間的我也著實不算個適合談笑風生的對象。所以就是三個悶逼。“……”事情本來不是這樣子的。一個月前,李謙藍聽說我成功抱到了學霸的大腿,憤憤不平的表示這也行?“女神也太過容易攻略了,花式搭訕到這兒完全派不上用場啊?!?/br>“排除我是用美貌征服她這一點,”我說,“我數(shù)學是真的差,實事求是?!?/br>他聞言沉思了半晌,“……不然我下次英語交白卷吧?!?/br>我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鄙夷,朝他翻了個空前絕后的白眼,“你不如當著女神的面把自己腿打斷,她還可以去醫(yī)院照顧你?!?/br>這下李謙藍也沉默了。我懷疑他真的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我痛恨在他缺少智慧的情況下還如此沒有勇氣與魄力,于是自作主張的同時把倆人約出來,到了學校外面一家很受歡迎的小店里一起吃甜點。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已經(jīng)能和喬馨心像普通朋友一樣正常交往,起初她除了在每堂數(shù)學課課后給我講解知識點以外,并不做無趣的寒暄——而這正和我心意,我也不跟她說廢話,頂多偶爾聊聊音樂。據(jù)說她父母都是老師,母親教舞蹈父親教音樂,含金量相當高的雙親組合,還有個哥哥也是在讀藝術(shù)生。在這樣富饒的成長環(huán)境下,她也走音樂道路是毋庸置疑的,然而超出所有人預(yù)期的是,她拋棄了最符合形象的古典音樂,迷上了搖滾。包括我也為這種和本人相距甚遠的愛好感到驚訝,細細想來,卻覺得十分有個性。她待人也誠懇,做事認真,只是言語不多,現(xiàn)在專注于面前的一份芒果班戟。我腦袋空轉(zhuǎn)著,看到這家甜點店的老板走到我們桌前,往對面的墻上張貼著什么東西。店老板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學生,穿涂鴉圖案的T恤,染了一頭姹紫嫣紅的頭發(fā),正吹著不成調(diào)的口哨,將一張海報鋪展開。我注意到身旁倆人現(xiàn)在跟我一樣,都抻長了脖子去看那卷起的邊角逐漸露出來的大字。“樂隊個演。”李謙藍“啊”了一聲,轉(zhuǎn)頭看我,“你聽過這個樂隊么?”我搖搖頭,而我身邊的喬馨心點了點頭,“知道。”她放下勺子,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抽出一張濕巾擦拭手指,做了個“多謝款待”的手勢,說,“是這邊的地下?lián)u滾樂隊么?”這次接過話頭的是年輕的店老板,他轉(zhuǎn)過身來神采奕奕地一拍巴掌,“嘿!這你們也知道啊!”我對這個領(lǐng)域知之甚少,沒什么插嘴的余地,只得低頭繼續(xù)對付剩下半杯冰淇淋球,耳邊還聽著他們的對話?!熬兔魈焱砩希谒奶柎蠼值钠茣跃瓢?,因為是組隊的周年慶所以不收門票,八點開始……不過你們幾個小孩子嘛,建議找個大人或者結(jié)伴兒去?!?/br>“怎么?”“怎……?”店老板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嘴里支吾著叼上根煙,“那幫玩兒音樂的厲害是厲害,就是烏煙瘴氣什么人都有,看你們小,想去看還是注意點吧?!?/br>店老板這一席話給了我格外強烈的畫面感,我眼前登時虛構(gòu)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景象,全是從電視劇里摳出來的:幾個留著長頭發(fā)的男人,表情頹廢眼神滄桑,身上能抖出一片撒哈拉大沙漠,扯著嗓子在臺上又蹦又叫,臺下的人跟嗑了藥似的,群魔亂舞,忘乎所以,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