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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早在辰時, 道路上便滿是朝同一個方向而去的車駕。 沈鳳璋坐在牛車里,掀起簾子,望著道路兩旁。臨街的茶樓酒樓都已坐滿人, 看這些客人的穿著打扮,顯然都是讀過書的文人。 白聞樓文會作為大周第一大文會,每年都會吸引無數(shù)文人前來觀看。許多人不遠萬里, 提早半個或是一個月出發(fā), 千里迢迢就為親眼目睹這一場匯聚了整個大周頂級文士的文會。 觀看文會最好的位置當然是白聞樓對面的茶樓,只有那些有權(quán)有勢有錢之人才能在這個時候占到對面茶樓二樓的位子。 除了對面的茶樓,接下來便是以白聞樓為中心四散開去的茶樓酒樓,離白聞樓越遠,價錢也越低。 沈家在官場上雖然已經(jīng)敗落, 但在錢財上卻不缺。沈鳳璋花了兩百金在白聞樓對面茶樓二樓訂了個閣子。 坐在預定的閣子里, 沈鳳璋端起茶樓提供的茶輕輕呷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甘甜, 唇齒留香。她抬眸看向窗外,不僅能把對面樓里的人神情外貌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對面聲音一大,她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兩百金花得值。 隨著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走上二樓,在二樓閣子落座,對面白聞樓的文會終于開始了! 文會有三場比試,第一場比試是由白聞樓確定題目,所有參賽者在一炷香時間內(nèi)以此為題寫一篇規(guī)定題材的詩文。 沈鳳璋看向?qū)γ?。白聞樓一樓最里邊靠墻安置著一座高臺,臺上擺了一條長桌。圍繞著高臺, 擺著三十張桌案,案上放著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此刻,那三十名有幸能夠參與這場比試的文人已經(jīng)站到案前,做好準備。 在一幫年紀不小的參賽者中,年輕俊美,清潤溫和的沈雋仿若明珠落瓦礫,鶴立雞群一般醒目顯眼。 “娘子,那位郎君年紀這般小,肯定比不過其他人吧?”好奇的女聲隨著風,從隔壁閣子飄進沈鳳璋耳中。 婢女口中的娘子輕笑了一聲,若山泉叮咚,幽蘭初綻,“我倒覺得那位郎君這般年紀就能參加白聞樓文會,想必是天資過人,才華橫溢?!?/br> 沈鳳璋收回注意力,將目光重新投到對面。一名身著藍衫,相貌儒雅的中年文士走上高臺,身后的隨從將手中的香爐放到長桌上。 中年文士環(huán)顧四周,臉上帶著儒雅笑意,“諸位今日能踏進此處,都是人中龍鳳。白聞樓每年一次文會,文會的規(guī)矩諸位相比都已清楚,在下便不再贅述?!彼种赶蚋暗南銧t,朗聲道:“如今正值暮春夏初,便請諸位在一炷香時間內(nèi),以春為題,寫一篇駢賦!第一場比試現(xiàn)在開始!” 白聞樓對面,聽清這次比試題目的圍觀者紛紛驚呼起來。 駢賦!這次規(guī)定的文體居然是駢賦!通篇對仗,兩句成聯(lián),還要煉字融典,講求聲律,短短一炷香時間內(nèi)如何做得出來! “這次的題目比往年難上太多了!” “是啊!一炷香之內(nèi)作成一篇駢賦,這篇駢賦還要寫得好。這——這簡直是……” 沈鳳璋隔壁,方才談論沈雋的那一主一仆,聽清題目后,也忍不住開口議論。 “娘子,這寫一篇駢賦當真那么難嗎?” 如清泉一般的女聲再度響起,帶上一絲無奈,輕輕地苦笑一聲,“說不難,不難,說難也難?!闭嬉獙懀瑒e說是一炷香,半炷香內(nèi)就能寫出一篇駢賦來,然而這樣寫出來的駢賦只是浪費筆墨! 對于這三十名參賽者來說,不僅要認真寫,還要寫得比其他人好,這就太難了。 她輕輕搖頭,無奈嘆息,“你只要知道,連我也不一定能在一炷香內(nèi)寫出一篇以春為題,上佳的駢賦?!?/br> “居然連娘子你也不行?!”年紀不大的婢女驚詫一聲。 沈鳳璋原本只是隨便聽一聽隔壁的對話,這會兒卻對隔壁之人的身份生出幾分好奇。 劉溫昌上前一步,低聲道:“是否需要屬下去打聽一番?!?/br> 沈鳳璋搖頭,“不用了?!彼贿^是一時好奇而已。 眾人們對白聞樓這次的題目議論紛紛之時,白聞樓里,那三十名參加者早已抓緊時間開始創(chuàng)作起來。正如大家所言,這次的比試難度極高,三十名參賽者里,不少人眉頭緊皺,滿頭大汗。更有人抓耳撓腮,捶胸頓足。 裊裊青煙從香爐上方升起,縈繞不散。不知不覺間,完整的一炷香僅剩一半。 啪嗒一聲,一名正值而立之年,身著錦衣,滿頭大汗,滿臉焦灼的文士在緊盯著宣紙半晌卻一無所獲,腦中空空后,將手中的筆往地上用力一扔,沖著高臺上的藍衫文士大喊一聲,“我棄權(quán)!” 茶樓里再度響起議論聲。 “唉,三夢先生向來不擅長做賦?!比龎粝壬云哐栽姵雒?,三首以夢為內(nèi)容的七言更是傳遍大江南北,人盡皆知。三夢先生這個雅號,便來源于此。 “三夢先生確實運道不好,上上屆文會,他從建安郡出發(fā)不久,就遇上大雨引發(fā)山洪。三夢先生被困在驛站七天,直接錯過了文會。上屆,三夢先生特地提早半月出發(fā),結(jié)果半路遇上強人,差點連命都丟了。這次,我聽說三夢先生花重金雇了幾十名護衛(wèi),提早半月從建安郡出發(fā),好不容易順利來了文會,沒想到又碰上最不擅長的賦。” 大汗淋漓,運道頗差的錦衣文士被白聞樓仆從引到一旁的休息處。 在三夢先生之后,又陸續(xù)有兩名自知不行的文士主動放棄。 走了三個競爭者,場上的氛圍反而變得更加緊張起來。幾乎所有人鬢發(fā)都已被汗水打濕,濕漉漉地黏在臉上,然而就算如此,也沒人伸手去擦汗,此時此刻他們早已忘記外物,腦中只剩下構(gòu)思的駢賦。 雖然不喜歡沈雋,但沈鳳璋不得不承認,作為男主,他確實有兩把刷子。這么多人里,沈雋雖然也微微皺眉,緊盯著面前的宣紙,但整個人氣質(zhì)卻十分沉穩(wěn),一副氣定神閑,運籌帷幄。在一堆形容狼狽,大汗淋漓,年紀不小的參賽者中,面容英俊,清爽整潔的沈雋如林中清風,月下澄江,讓人不知不覺散去心中焦躁灼熱,變得寧靜平和起來。 “這個年輕郎君不錯?!?/br> “是啊,不出意外,我覺得他能進第二場。” 灰白的香煙早已消散,最后一抹香灰從香上掉落,香上紅光一閃,徹底熄滅。 “好!時間到!請各位停筆?!?/br> 眾生百態(tài)。剩下的二十七名參賽者,有人松開筆,狠狠喘了口氣;也有人面目猙獰,手中毛筆飛速揮動,想要搶在最后一刻寫完整篇賦;有人呆呆立著,望著面前的宣紙,無法回神。 白聞樓的仆從們走到每一位參賽者跟前,取走他們桌上的賦,再按次序張貼在高臺后的墻上。 藍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