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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臉上一抹,真真是光彩照人,人間殊色。一折是帶著情色意味的,是杜麗娘在花園中尋找與柳夢梅在夢中云雨巫山的戲,唱詞十分香艷。然而這種香艷由昆曲來演繹,是雅致的,含蓄的。當(dāng)沈湛挑著一雙鳳眸,用細(xì)膩的水磨腔對陸正則唱出:“他倚太湖石,立著咱玉嬋娟,待把俺玉山推倒,便日暖玉生煙?!睍r,滿園春色關(guān)不住,仿佛真有位梅卿立在他面前,將他玉山推倒,強他歡會。唱得是活色生香,聽得人骨頭的酥了。一曲唱罷,沈湛行至陸正則面前,將漂亮的臉兒往他面前一送,近在咫尺地道:“我好多年沒上戲妝,手藝都生疏了,你給我看看,我畫得好不好?!?/br>沈湛勒了頭,眉梢和眼角都是上揚的,盯著陸正則的目光帶著一把小勾子,能勾魂攝魄。陸正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沈湛道:“好?!?/br>沈湛漾起笑意:“我是不是還沒送你生日禮物?我現(xiàn)在送你一件?!闭f著,他貼過去,在陸正則的面孔上落下一個香吻,隨后用玉指戳著陸正則面上留下的那道紅唇印,呢喃軟語道,“開竅哩,木頭?!?/br>第二十章沈湛的香吻落下,陸正則便怔住了,呆呆地看著沈湛。沈湛難得見陸正則失態(tài),心中覺得有趣,故意將臉埋進(jìn)陸正則的懷里,耳朵貼著他的胸膛,依偎著貼了一會后,道:“你心跳得好快?!?/br>這句話如同給木偶上了發(fā)條,陸正則突然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說了一句“夜深了,早點睡”,便疾步朝樓上走去。沈湛看著陸正則倉猝離去的背影,忍俊不禁。他趴在沙發(fā)的靠背上,把玩著手中的金扇,朝著陸正則背影酥聲道:“陸郎,好夢。”看陸正則的態(tài)度,顯然是聽懂沈湛暗示了。沈湛滿心以為,翌日再見,兩人的關(guān)系就能突飛猛進(jìn),然而事實是……翌日沈湛再見陸正則,一切如舊,除了對方有意無意地避開與他的對視,以及夜里回了陸府。陸正則在躲他。沈湛不明白,陸正則為何要躲著他,難道陸正則不喜歡他?這怎么可能。趙三小姐的提示,陸正則貼身攜帶的懷表,以及沈湛的親身試探,種種跡象都證明陸正則是喜歡他的。既然如此,為何要躲著他呢?沈湛翻來覆去想了一夜,得出一個結(jié)論。害羞。陸正則肯定是害羞了!思慕多年的心上人突然回應(yīng)自己,不知所措,唯恐唐突佳人,躊躇躲避,這都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指望陸正則主動跨出第一步,怕是行不通了。沈湛決定主動出擊。第三天夜里,陸正則回了別墅,兩人吃過晚餐,一同進(jìn)了書房,沈湛道:“慎初,你過來,我有些話想同你說?!?/br>陸正則看了沈湛一眼,在他身邊坐下了。沈湛開門見山道:“我前幾日說的話,你聽明白了么?”陸正則沉默了會,對上沈湛的目光,道:“你不必如此,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報?!?/br>沈湛明白了,陸正則怕他只是為了報恩,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才躲著他。沈湛伸手過去握住陸正則的手,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道:“不止是報恩,我心里對你也是有感覺的?!?/br>話說到這份上,兩人的情意都明朗了。沈湛以為這回怎么著都該成了,誰知陸正則頓了一下,竟將手抽了回去,沉聲道:“抱歉?!?/br>沈湛難以置信道:“為什么?”陸正則道:“國難當(dāng)頭,我無暇顧及個人情感。”沈湛荒謬地笑了:“難道要打仗了,日子就不過了?你這個理由無法說服我,你喜歡我!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何要對我這么好?你敢不敢掏出你的懷表,讓我看看里邊裝著誰的照片?!?/br>沈湛的話令陸正則錯愕,但他很快將情緒壓了下去,依然是那句話:“我很抱歉?!?/br>沈湛惱了,他從未向人吐露過心意,頭一次吐露便被人拒,還是個不能稱之為理由的理由。“陸慎初!”陸正則站起身,避開沈湛的目光,道:“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書房內(nèi)只剩下沈湛一人,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fā)上,面頰火燒火燎得疼,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幾巴掌。原以為是兩情相悅的戲碼,誰料竟是他一人的獨角戲。此時再回想,陸正則從一開始就已表明,“陸某有惜花之情,斷無采擷之意”,偏他自作多情。沈湛心中惱陸正則,又恨自己動了凡心,翌日早上鉆在被子里不肯出來。哪里還管什么做早餐,喝他的涼水去!端午見過了往日的時辰,沈湛還不起床,便敲門進(jìn)屋了。一進(jìn)屋就見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團繭狀,枕頭下鼓起了一塊。端午上前挪開枕頭,沈湛的面孔頓時露了出來,這一露可不得了,只見沈湛面容憔悴,頭發(fā)亂蓬蓬的,睜開的一雙眼睛又濕又紅。端午急了,探上沈湛的額頭問:“師父你不舒服么?”一探之下卻發(fā)覺溫度正常。沈湛啞著嗓子開口了:“端午,我們走吧。”這是沈湛想了一夜得出的結(jié)果。他活了二十幾年,從未如此難堪過,怕是在臺上破了嗓,叫人用倒彩轟下去都不會比這更難堪。他是沒臉再在這住下去了,陸正則既然不肯接受他,那他也不要承陸正則這份情了。端午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見沈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還當(dāng)陸正則禽獸,霸上硬上弓了。當(dāng)即表態(tài):“不管師父你去哪里,我都是跟著你的?!?/br>沈湛得了端午的話,心里好受了些。他是打定主意要走了,但不能隨隨便便就撂擔(dān)子。端午今晚有一場戲,票都賣出去了,定是要唱完這場再走的。陸正則雖然對他無情,但平白在別人家中住了小半年,一頓散伙飯是必須的。還有趙三小姐,當(dāng)年失態(tài)緊急,他不辭而別還情有可原,這回再不辭而別,那就說不過去了。沈湛在被窩賴到陸正則出門才起來,吃過早餐帶著端午去了戲班。今晚是端午搭班后唱的第一場戲,定的是中的一折,端午演楊貴妃,戲班里的一名生角演唐明皇。排戲中途休息的時候,一名旦角坐到端午身邊,小聲地問了一句:“大軍這幾天就要開拔了,你家那位也去剿紅軍么?”端午聽得云里霧里:“什么剿紅軍?”對方訝異道:“你不知道?”與端午說話的旦角叫張慧春,是戲班里的臺柱。端午剛進(jìn)戲班的時候,他心里是極不痛快的,一山不容二虎,突然生出一個擺明了要捧的旦角,擱誰身上都不會痛快。然而不痛快歸不痛快,憑空生出這么個人,背后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