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一顆頭。

「喲！這不是根子嗎？咋啦？你也跑這兒來玩？」

守根一看是熟人，表情松了一點，「大頭，是你啊。你在這討生活？」

「是呀，大爺我和林場姓王的管事不對盤，我表哥說我力氣大，就介紹我來這看門。你呢？來這有事？」大頭用食指邊挖鼻孔邊往外走。

「我來找我弟耀祖。你有沒有看到他？」

「耀祖？」大頭忽然變得期期艾艾，挖過鼻孔的食指在短襖上擦擦。「不知道啊。我沒看見他。你怎麼跑這來找他？」

「有人告訴我，他來這兒鬼混?！故馗⒅箢^的眼睛。

大頭用挖過鼻孔的手抓頭，打哈哈道：「那啥，你聽誰瞎說。耀祖這兩天都在林場，今天發(fā)餉，他怎麼可能會跑這兒來?！?/br>
守根話也不說了，抬腿就往賭場裏沖。

「喂喂！根子！」大頭張開雙手，趕緊攔。

「大頭，讓開！」

「根子，別這樣，耀祖真的不在這兒。」

「喂，我說叫根子的，別以為兄弟好說話，你就不守規(guī)矩亂來啊。我警告你，你再胡鬧，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你扔扔看！」

「喲呵！還橫起來了呵！你個兔崽子，不給你點教訓(xùn)，你當(dāng)爺爺我這個守門神當(dāng)假的是不是？」痞子嘴上不干不凈地罵，走上去就推人。

大頭沒攔住。

守根腿腳不穩(wěn)，當(dāng)場給痞子推得往后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哈哈！就你一個瘸子還敢來鬧事！還不給我滾！」

「滾你娘個蛋！」守根惱羞成怒，手撐地，爬起來就往前闖。

大頭再次張手?jǐn)r，「根子，冷靜些！」

「小子，你說什麼？！」

「我說滾你娘個蛋！」闖不過去的守根破口大罵。

「他娘的，看老子今天不剁了你這瘸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大頭，你給老子讓開！」

「胡哥，別，都是自己人。根子，你別沖動，耀祖真的不在。我不騙你?！箍蓱z大頭安慰了這個，又得捺下另一個。

「大頭，咱們從小一個褲管長大，你小子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麼屁！你說，是不是耀祖跟你打了招呼，讓你不要跟我說？他到底在不在？」守根越?jīng)_不進(jìn)去越急。

「根子，我……」

「大頭，你小子讓開！我看這瘸子欠教訓(xùn)！竟敢跑到我們紅燈籠鬧事！」

「我看你這王八蛋才欠教訓(xùn)！我找我弟，你擋什麼擋！」

瘸子瘸子，幾聲瘸子叫得守根腦門青筋暴起。也許他表面上是不在乎自己跛了一只腳，可被人這樣當(dāng)面嘲笑那又是另一回事。

他何守根不會主動惹事，但并不代表他怕事。在片馬城不會打架不會耍狠的男人，只有被人騎在頭上的份。何況此時他認(rèn)定耀祖正在裏頭賭錢，急得頭上冒煙。哪經(jīng)得起痞子挑撥，三言兩語，就要動手。

「喝！敢跟老子叫板，今天不打斷你另一條腿，老子也不用在這城裏混了！」

「打架了！打架了！紅燈籠今天又打架了！」

一聲吆喝，呼啦一下，一圈看熱鬧地圍了上來。

這邊守根已經(jīng)跟叫胡哥的痞子打成一團(tuán)。

大頭在旁邊又拉又叫，不時還會挨上兩下。

門口如此混亂，自然驚動了紅燈籠內(nèi)部的人，打手又跑出兩個。見自家人在和人干架，也不管大頭怎麼攔，沖上去就圍毆守根。

大頭眼看守根只有挨打的份，也不知什麼時候拉架的就變成抗架的，一起加入混戰(zhàn)。

見紅燈籠三個打兩個，圍觀的人還嫌不夠熱鬧似的，叫好聲、罵娘聲、甚至還有指點守根大頭怎麼還手的聲音混成一團(tuán)。

一時，紅燈籠門口變得進(jìn)不得也出不得，被堵了個死死。

「喲，這裏在干什麼呢？這麼熱鬧！」

邊城片馬第六章

很好聽的聲音。相信大多數(shù)人聽到這個嗓音都會有這種感覺。

有點戲謔、有那麼點懶洋洋、略略沙啞的聲音，綜合成一種說不出道不來的味道。說起來奇怪，這聲音聽著并不大，卻讓在場的人個個都聽得清清楚楚。

圍觀的人回頭看。

「刀哥？」

刀哥！眾人一起回頭。

「你們擋在這兒，還讓不讓人進(jìn)門？」很有點無可奈何的調(diào)調(diào)。

打手們嚇了一跳，不知何時，本來應(yīng)該在圈子最外圍的刀哥竟然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

「刀哥?！?/br>
打手之一停下毆打，退出圈外，畏懼地低聲叫。

一人停，眾人停。

除了地上糾纏成一堆的胡哥和守根，大頭也抽身站到圈外，同時不停用擔(dān)心的眼光看向地上的守根，卻不敢再加入戰(zhàn)圈。

嘴角扯著一絲懶洋洋的笑意，邁步正要往賭場裏走的刀哥忽然站住。瞄了那纏斗的二人一眼，竟然轉(zhuǎn)身踱到了纏斗不休的兩人身邊，抱臂看向地上兩人。

「胡子！還不放手！刀哥來了。」打手之一出聲警告地上的胡哥。

胡痞子早就聽見刀哥來了，他也想放手，問題是他根本脫不開身。

這王八小子太他娘狠了！知道打不過他們，到后來只盯著他一個人打，別人打他十下，他怎麼也要搗他一拳。

身體一震，也不知怎麼就被扔到了一邊。被摔得頭昏腦脹的胡痞子脫離了戰(zhàn)圈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

呼哧，呼哧。守根手撐地，用袖子擦擦流出的鼻血，狠狠盯著不遠(yuǎn)處的胡痞子，一點也沒察覺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慘。

發(fā)結(jié)松了，襖子外褂被撕開，裏面的短襖也被扯出棉絮。兩只鞋子沒一只在腳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也破了一處。整個人就跟塊破抹布差不多。

「這是怎麼回事？」

守根像是到現(xiàn)在才注意到身邊站了人，順著聲音抬起頭。

很高，很雄偉。

與他兩年前看到此人時的印象相同，只是似乎又多了些霸氣。

這家夥真回來了。竟然也不跟他知會一聲。

守根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怨氣。懷著這股怨氣，像沒看到來人一樣，低頭用袖子擦擦鼻血，從地上爬起。一開始沒站穩(wěn)，差點再次跌坐到地上，被大頭一把拉起。

「謝了，兄弟?！瓕Σ蛔×??！?/br>
守根接過鞋子套上，對大頭愧疚道。剛才他一心只想找到那個很有可能又來賭博的弟弟，心裏本來就急，再被那痞子幾句瘸子一罵，完全忘了鬧起事來大頭的立場。眼下，這事恐怕會害大頭沒法再吃這碗飯。不由越想越后悔。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