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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江帆跟前,擱下了紙袋,又一刻不停地緩步離開。“小棠臥室的抽屜里有很多,就當(dāng)留個紀(jì)念吧?!?/br>彭筱煙走遠(yuǎn)了,通話終止。江帆從紙袋里抽出了一張素描,畫的是書桌前捏著筆昏昏欲睡的他。這畫他見過的,偷偷看過。線條凌亂,江帆卻從那輪廓里看出了無盡溫柔。似乎連彼時杜君棠垂頭畫他的神情都能在腦海中描摹清楚。——為什么當(dāng)初他沒能看出來?為什么他發(fā)現(xiàn)得這么遲?江帆捏著畫的手顫抖起來,似是充滿了無盡的懊惱與悔恨。眼淚宛若一場急雨,他咬緊了牙根也止不住那兇猛的勢頭,泛紅的眼眶里大抵只剩下無助。——早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不是就能早一點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頃刻間盡數(shù)化作了追悔莫及。他太笨拙,以為眷戀與臣服勢必要分割,可明明那么早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對彼此交付真心、同歸于愛。第21章彭筱煙躡手躡腳地開門,鑰匙還沒拔出鎖孔,屋里就傳來一聲“回來了”。她心想這小子可真會挑時候醒。杜君棠坐在飯桌上看手機,桌上貼心地放著盤沒怎么動過的水果,看著像給她準(zhǔn)備的。進(jìn)門的彭筱煙兩手空空,他瞥一眼,問:“沒去超市,去哪兒了?”彭筱煙上手就去揪杜君棠的耳朵,和江帆聊過后,她心情無端更憋悶了,正愁沒處撒火。“你這什么語氣?質(zhì)問誰呢?一天天能耐的你!”杜君棠歪著頭任由她揪,反正小姑娘家下手不放力氣,他看著彭筱煙,安靜半晌,問:“他好不好?”彭筱煙一愣,手指朝他心窩子一點,說:“你真快把自己活成人精了?!?/br>杜君棠也不反駁。“人家小孩比你想得開,我就該把他說的話錄下來給你聽聽。”杜君棠抿著唇,問:“那你怎么沒錄?”彭筱煙瞪大眼睛。這還怪上我了是吧!她一撇嘴,干脆換了話題:“手機卡換了嗎?”杜君棠說:“換了,杜家那邊的電話照打。”“你二堂哥三表哥應(yīng)該到了好幾天了,杜崇不可能不知道,估計也坐不住了,你還打算這么縮著?”杜君棠從椅子上跳下來,站直后的身高給人莫名的壓迫感。他答非所問道:“我想見他?!?/br>一個陌生的號碼,發(fā)來短信。“去超市買點東西吧。”署名是八六。江帆躺在床上,呆愣著,許久手指尖才輕微哆嗦起來。他想起那個夏天,他第一次莽撞地在網(wǎng)上找上杜君棠,杜君棠回復(fù)他時的心情。庭中的白玉蘭仿佛于一夜之間次第開放,蓬勃又矜貴。比花開更悄然,在江帆不知不覺時,杜君棠早已為“八六”這個名字賦予了無窮無盡的力量。正午時超市人不多,江帆拖著帶轱轆的購物籃,經(jīng)過每一個貨架時都會停一停。買杜君棠喜歡吃的餅干,買杜君棠喜歡買給他的牛奶。像從前他們一起逛超市時那樣。江帆一點點還原著當(dāng)時的場景,忽然發(fā)現(xiàn)購物筐里放了太多甜口味的零食,可杜君棠似乎沒那么愛吃甜。又一袋什么東西扔進(jìn)了筐里,江帆沉默地垂頭,無比清楚地察覺到自己的孤單。他分明感到了一道炙熱的視線快從后背洞穿了他,可他不能回頭。那感覺并不陌生,似乎最初在學(xué)校時就是這樣的。因為感覺到了這目光,所以才格外想找尋到源頭。竟然也不知道是誰追逐著誰了。路過熟悉的貨架,挑選熟悉的貨品,杜君棠跟著江帆,全看在了眼里。他甚至無厘頭地覺得這是江帆狡猾的手段,他幾乎克制不住內(nèi)心的酸脹。可他又太清楚江帆的遲鈍,狡猾一詞于那人一點不相稱。而江帆又確乎有那樣的本事,叫人無論如何都沒法輕易忘了他。目光擦過棒球帽的帽檐,落到了江帆的身上。那人蹲下`身挑果凍,稍一轉(zhuǎn)頭就能將他裝進(jìn)眼里。可他沒有,他的頭更低幾分,快速取了貨物,又站起來。從以前到現(xiàn)在,江帆永遠(yuǎn)都那么乖。他野得恨不得于廣闊的四野間疾馳,卻能因為杜君棠一聲口哨停下腳步。自由,忠誠,烈火燎原般動人。兩個心照不宣的人,在超市里幾乎繞了一中午。結(jié)賬時,又一條短信發(fā)來:“老樣子?!?/br>江帆把買好的東西放到了寄存柜里,轉(zhuǎn)身朝超市旁的衛(wèi)生間走去。照舊的,他先進(jìn)去,片刻后,隔壁也有人進(jìn)去了。電話鈴響。接通后,誰也沒說話。似乎是走一圈又回到了起點,似乎什么都沒變,又什么都變了。江帆忍耐著,忍耐著;他最討厭忍耐。直到隔板處傳來一陣無規(guī)律的敲擊聲,江帆腦袋里那根緊繃的弦“嗡”一聲就斷了。仿佛存在著某種儀式感,而江帆分外痛恨,且急于擺脫。他用吞咽唾沫的動作壓住哽咽,試探著叫了一聲:“八六。”“嗯?!蹦沁吅茌p很輕地應(yīng)道。他又叫:“八六。”那邊耐心地繼續(xù)回他:“嗯。”周遭又陷入沉默。“手放上來?!?/br>杜君棠壓低了聲音,江帆循著那敲擊聲,約莫找到了隔板上被敲得微微震動的那處,指腹觸了上去。似乎是感覺到了。隔著冰涼堅硬的隔板,指腹和指腹無聲地碰在一處,連通了血液,連通了砰砰直跳的心臟。“讓我看看你,好不好?”江帆顫抖的尾音再也藏不住任何心事;而杜君棠再也說不出任何拒絕他的話。江帆從寄存柜取出了購物袋朝正門走,杜君棠自小路繞上了主道。繞著超市,一南一北,等著遇上的時候。接通的電話里沒人說話。被正午的烈日炙烤著,江帆在稀稀拉拉的人群里一眼認(rèn)出了頭戴棒球帽的杜君棠。杜君棠握著手機,也看向他。他們緩步向前,只有呼吸聲在輕輕交換。江帆在強烈的日光下凝眸,似乎要將這一幕狠狠刻進(jìn)腦袋里。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急,他快步行走著,破開一擁而上的熱浪。夏日里的正午是寂靜的。一陣劃破風(fēng)的刺耳響聲,“轟”一聲巨響,塵土飛揚,帶起嗆人的味道,寂靜被行人慌亂的尖叫聲和怒罵聲打破了。高處掉落的廣告牌正落到杜君棠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沒有砸傷任何人。江帆瞳孔驟縮,幾乎忘了呼吸,他抬腳要沖過去,在杜君棠凌厲的目光下頓住了,隨著人群退散開。江帆什么也忘了,將所有的禁忌全拋諸腦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