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趙甲拉下去。

看這架勢只怕要出人命，戚家本家的人慌忙扶起戚族長，一眾人灰溜溜從侯府側(cè)門溜走。

戚族長跪久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兒子心里不忿，一路念叨著：“真是欺人太甚！”

戚族長嘆一口氣，說：“好了，別念叨了。這事兒原也是我們做的不對，鬧人家靈堂在先。只讓跪了一會兒，算什么大不了的?！?/br>
這話出口，倒讓眾人沉默了。戚族長又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反正我們都是按照那位大人的吩咐說話的，這事兒就到頭了。往后誰也別提這茬兒?！?/br>
想到那位大人，眾人更加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戚族長的兒子道：“爹，您說，那位大人為何讓您死咬著那侍衛(wèi)是兇手不放呢？難不成那侍衛(wèi)真是兇手？”

“你爹我哪知道？那位大人如此做，定有原因。不過我猜……”戚族長想了一會兒，反而說，“算了算了，和咱們沒什么關(guān)系?！?/br>
“爹，哪有您這樣說話說一半的？”

可是無論他兒子如何哀求，戚族長都沒有再說過這件事。他就算猜測那侍衛(wèi)不是兇手，也沒什么用，那位大人說他是，他就得是，且等著看吧！

……

定國侯府里，戚無為先請皇使坐了，奉上瓜果茶點，才急急忙忙擺香案，換品服，之后才正式接旨。

此次來宣旨的內(nèi)侍，竟是陛下面前頭號得力的宦官衛(wèi)祁，這衛(wèi)祁年齡看著約有六十許，舉止卻甚有規(guī)矩，此時不茍言笑，只將圣旨展開，原樣宣讀。

戚無為以頭觸地，聽著圣旨。陛下先是夸贊定國侯一生盡忠居功甚偉，惋惜他遭歹人毒手，說定會重重懲戒兇手之類。又痛惜戚無為小小年紀(jì)先失母又失父，鼓勵他好好長進，要想他父親一樣，為國效力。然后是一部分賞賜，被抬進堂中。

衛(wèi)祁宣讀完畢，戚無為依照規(guī)矩謝陛下隆恩。

一切都結(jié)束以后，他才站起，說了一句：“內(nèi)侍大人辛苦?！彪S手奉上孝敬。

衛(wèi)祁笑納，卻說：“戚世子，陛下另有幾句話要奴才當(dāng)面問你，還要將你所答，原封不動帶回去轉(zhuǎn)述給陛下?！?/br>
戚無為心頭一凜，忙道：“內(nèi)侍大人請問?！?/br>
衛(wèi)祁便扮做陛下，道：“‘朕聽說殺了定國侯的兇手，是侯府一個侍衛(wèi)。戚家小兒卻包庇他，不予治罪，你去替朕問問可有此事?！?/br>
戚無為忙想申辯，衛(wèi)祁抬手制止他，繼續(xù)以陛下口吻道：“‘若有這個人，你此番直接帶進宮里，朕親自審問他，也全了朕與定國侯君臣相得之情義?！?/br>
戚無為心中一沉，陛下這段話，意思明擺著是認定許恪便是殺定國侯的真兇，他現(xiàn)在申辯也就沒什么用了。因為陛下問的是“若有這個人，直接帶進宮里”，也就是說，不論許恪是不是兇手，他都得進宮。而進了宮，他是不是兇手，就全憑陛下一句話。

兇多吉少。

衛(wèi)祁問完了話，換了個位置，朝戚無為道：“戚世子，奴才說完了，該你答了?！?/br>
戚無為左思右想，無法答話。只得朝衛(wèi)祁拱手道：“內(nèi)侍大人，能不能讓我面見陛下，親自向陛下陳述此事？”

衛(wèi)祁詫異地盯著戚無為看了半晌，最后笑著說：“沒想到戚世子也是個有情人。也罷，把那個侍衛(wèi)叫出來，叫奴才瞧瞧?！?/br>
戚無為聽他話里有五分準(zhǔn)了，便讓鄭江去把許恪叫過來。許恪怕給他惹事，一天都沒敢往人前湊。

鄭江很快去了又回，他身后還跟著許恪，只是瞧著許恪臉色很不好。

戚無為多看了兩眼，就聽見衛(wèi)祁道：“這么標(biāo)志的人，難怪戚世子不舍得，老奴看了都覺得可惜?！?/br>
這話說得，讓戚無為也暗暗沉了臉色。衛(wèi)祁是將許恪當(dāng)成可以隨意狎玩的那種人了，偏偏此時有求于他，戚無為也不能翻臉——便是無求于他，這種御前紅人，也是輕易不能得罪的。早晚有一日，得叫許恪堂堂正正站在人面前才行。

衛(wèi)祁說罷，便站起身來，對戚無為道：“戚世子走吧，既然想面圣，趁此時陛下還未開始修行進宮去，說不定還能見上一面。”

戚無為又給他塞了個封紅，“全賴內(nèi)侍大人照應(yīng)?！?/br>
衛(wèi)祁接了，沒說話，一行人往皇城內(nèi)去。

仁安皇帝是從不批奏折的，至多在太和殿略坐一會兒，聽那些個大臣回稟要事，有些駁回，有些當(dāng)場就處理。此時衛(wèi)祁將人領(lǐng)到太和殿外，對戚無為道：“陛下見不見你就看你的造化了?！闭f罷，匆匆進了殿內(nèi)。

戚無為和許恪守在殿外等候傳召。戚無為悄聲問許恪：“沒休息好？”

實在是他的臉色太過難看，戚無為才有此一問。事實上，戚無為守靈一晚，臉色更差，不過因定國侯去世，倒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

許恪想到來皇宮之前鄭江在反客居里對他說的話……

鄭江道：“陛下要見你，世子爺這次怕是保不住你了。為了你，翟相可是連宮里的人都使上了，我勸你啊，為了世子爺好，還是乖乖認下殺害定國侯的事實吧！”

……

“你怎么臉色越發(fā)難看了？”

戚無為抬手貼著許恪的額頭，擔(dān)憂極了。

許恪搖搖頭，說：“我沒事，是要見陛下，我心里緊張?！?/br>
聽到如此，戚無為放心不少，說：“別緊張，你跟著我就好，陛下問你什么你答什么，少說少錯。不可直視陛下，退下時不能背對陛下，其他的隨機應(yīng)變?！?/br>
許恪欲言又止，終是說：“世子爺，這次，你怕是護不了我了。”

鄭江所言也未必全是假話，這次翟相動用了宮里的關(guān)系，只怕沒少在陛下面前進言，想來陛下已經(jīng)認定他是兇手，到時候憑他再怎么說，也無濟于事。

“別多想，”戚無為道，“護不住也要護。”

許恪默默不語，心里卻在想別的事。

他不過一個小小侍衛(wèi)，翟相為何非要他認下殺害定國侯的罪責(zé)？這樣做了，對翟相有什么好處，還是對戚無為有什么害處？

大殿門輕響，衛(wèi)祁重新出來，對戚無為和許恪說：“陛下要見二位?！?/br>
戚無為道：“謝內(nèi)侍大人?！?/br>
他示意許恪跟著，在太和殿里見到了仁安皇帝。

仁安皇帝一身道袍，梳著道髻，看著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許恪跟在戚無為身后，下跪行禮。然后聽到仁安皇帝一聲“平身”，兩個人又站起，垂著目光。

陛下先溫和地問過戚無為家里喪事可辦的順利，待戚無為都答了，他才看向許恪，上下審視一番，道：“這就是那個侍衛(wèi)，看著不像是大jian之徒?！?/br>
戚無為忙道：“回陛下，他叫許恪，是臣的貼身侍衛(wèi)。定國侯遇刺時，他在場，并親手將刺客殺死。實在不是jian邪之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