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縝立刻遮擋住床頭上油燈的一點(diǎn)微光,低聲道:“是我吵醒你了嗎?” 李清凰搖搖頭:“是睡醒了?!?/br> 林縝輕笑了一聲,把手邊正在看的一疊文書都挪到一旁去:“想不想吃點(diǎn)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br> 他現(xiàn)在正半躺在床上,一條手臂墊在她的頸后,見她掙扎著想要起來,就順手扶她坐起身。紅羅帳暖,又有油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芒,伴隨著窗外的雨聲,這一切就像被籠罩在那薄霧輕紗般的光暈里,如夢似幻。 李清凰一想到這一兩個月中,她是不要想著再踏出門檻一步,就唉聲嘆氣:“真是好無聊……” 林縝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笑道:“怎么會無聊,過兩日就是牡丹燈會,我們可以出門逛逛的?!?/br> 每年牡丹盛放的花期,都會在夜間舉辦牡丹燈會,這里面也有一個故事,是說女帝謝珝愛牡丹,于是她在初登帝位的時候,曾金口玉言命令洛陽行宮的牡丹開花,那個時候根本就不是花期,可是真龍?zhí)熳咏鹂谟裱砸幌拢尻柲档ぎ?dāng)真盛放了。于是這民間也多了一個小節(jié)日。 她對花會燈會都不算太感興趣,她最有興趣的那把三尺大刀她是想都別想再碰一下,不然顧嬤嬤一定會跳出來念得她頭痛欲裂,對于那什么牡丹節(jié),她也覺得聊勝于無了。 林縝見她還是無精打采,便道:“我跟你說件事,你聽到以后可別激動。” 他之前想要找的兵部封存的文書,他已經(jīng)全部都通讀過了,雖然這文書寫得避重就輕,廢話極多,但還是能了解到一些大概情況:“陶沉機(jī)是作為戰(zhàn)俘被突厥王主動交換回來的,作為和談的籌碼和誠意。然后突厥那方提出和談停戰(zhàn)后,劉禪和裴桓之全部都被卸職回長安。關(guān)于他們卸職的事情,太子和平陽公主都在背后有所推動,但是最后陛下派去的是她的心腹,所以說,不管是太子還是平陽公主,又或是別的什么世家,誰都沒能在這件事上討得了好處?!?/br> 對于陶沉機(jī)是作為戰(zhàn)俘被交換的事情她其實(shí)已經(jīng)聽陶沉機(jī)親口說過一遍。林縝說得是第二遍了,她只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哈欠:“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原本我也猜是這樣。” 林縝失笑道:“那還有一件事,據(jù)我所知,驃騎將軍是寒門出身,他原本家境微寒,他會去參軍也是為了減輕家中賦稅。后來有一天,他在家鄉(xiāng)的父母忽然有了錢,先是蓋起了一座宅子,后來又在州府上購置了一些商鋪,現(xiàn)在已經(jīng)搬去城里安居?!眳④姾苁乔蹇?,因?yàn)槌塑婐A之外,就難有別的進(jìn)項(xiàng),劉禪雖是三品驃騎將軍,可是薪俸同文官比起來,其實(shí)是沒法相比的。文官在朝為官,若是政績出色,女帝贊賞,時常都會有賞賜,他們在偏僻邊城當(dāng)將軍的,賞賜是幾乎沒有的,還得自己出錢去安撫下屬戰(zhàn)死的士兵家屬,打了敗仗還得遭到訓(xùn)斥。 ☆、305真相之一(5更) 李清凰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 林縝本來以為她起碼會評論上兩句,她跟劉禪從前在平海關(guān)那就是死對頭,結(jié)果她聽到這些,反應(yīng)未免也太過平淡了。他低下頭去,只見李清凰微微偏過頭,竟是靠在他胸前又睡著了。 懷孕很辛苦,她一天下來起碼得吐上好幾次,估計也是沒有精力去顧別的事了。 他小心地把人放回床上,又幫她掖好被角,披衣下床,拿起那疊厚重的文書去外間看了。 …… 突厥和談的條款也暫定下來。這回接待突厥使臣的主要以門下令張柬之為主,太子李萇為輔。女帝曾留方輕騎在含元殿相談過一回,也不知談了些什么,方輕騎對于西唐提出來的條款竟是全盤接受,這爽快的樣子,簡直讓準(zhǔn)備和他唇槍舌劍辯論三天三夜的文官大惑不解。 太子難得辦得一回順利的差事,都有點(diǎn)恍惚,覺得是不是這一次事情太過順利,其中有什么他還沒看出來的陷阱等著他跳。 方輕騎離開含元殿,就加快腳步,踱到了林縝身邊,微笑道:“林大人且留步?!?/br> 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林縝都懂,雖然他覺得自己實(shí)在是沒什么可以跟他說的。他很有涵養(yǎng)地停下腳步,寒暄道:“使納將軍是準(zhǔn)備回去了吧?” 方輕騎眼神閃了閃,露齒一笑:“昨日就收拾好行囊了,打算等下就出發(fā)。這些日子以來,還要多謝林相的提點(diǎn)和照拂?!彼咧咧?,忽然抬起手臂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拖著音調(diào):“本來還想過一過你們西唐的牡丹節(jié),但轉(zhuǎn)念一想,節(jié)日這么多,又何必非要抓著一個不放呢。” 林縝拱手道:“那就祝使納將軍旗開得勝了?!?/br> 方輕騎和女帝的密談雖然沒人有機(jī)會去探聽,可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v然方輕騎和謝家已經(jīng)結(jié)下無法了結(jié)的仇怨,但是謝珝作為一國之君,她永遠(yuǎn)是站在國家層面的利益上來看待問題,個人恩怨,家族親情都必須排在后面。對于西唐來說,若是突厥能夠陷入內(nèi)部奪位之爭、自亂陣腳,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方輕騎就是一個異數(shù),他膽大妄為,但是又有相輔相成的野心,是最適合的棋子。 就跟女帝格外對林縝另眼相看一樣,林縝也是她那局棋中用得最為順手的棋子,只有最關(guān)鍵時刻,她才會出手了結(jié)棋局,拋出棄子。 在女帝的棋盤上,他們都只是一枚棋子,各有各的用處,可若換到另一盤棋上,誰輸誰贏還未可知。 方輕騎道:“林相這句話,正是我愛聽的。我呢,也沒別的愛好,就特別喜歡攪混水。我父汗當(dāng)初想過好幾個繼承人,可就是把我排除在外,我偏偏就不服輸,想要自己闖出一番大業(yè)來。為了大業(yè),我可是犧牲了很多東西?!彼戳税葱目诘奈恢?,又笑嘻嘻道:“良心都已經(jīng)不要了,所有的個人情感也全部都拋棄了,我已經(jīng)放棄掉這么多東西,怎么可能再讓王位逃出我的手掌,如果連王位都得不到,我豈不是一無所有?” 林縝本來就不是容易和人掏心掏肺的人,交淺言深是大忌,可是方輕騎卻相反,他嘻嘻哈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會被他放進(jìn)心里。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飛快地吐出幾個字來:“回去勸勸她吧,有些事不該再深挖下去,就要適可而止,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最后還是傷人傷己?!?/br> 林縝長眉緊鎖:“你……” 方輕騎忽然看向了身后,臉上又露出熱絡(luò)的笑容來:“太子殿下,我今日便要回突厥去了,正要跟你告辭。” 李萇這回能夠無比順利地辦好這樁接待突厥使節(jié)的差事,大半還得歸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