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名，但師父早就不問江湖事，本可以獨善其身，若不是這次拜訪，他也不至于暴露為夜叉門的目標，慘遭殺害。他知道自己絕不是夜叉門的對手，為了保護密令，才提前毀去御龍印?！?/br>
趙識途補充道：“至于袁家為何要拒絕，如今想來，怕是因為袁家根本拿不出金縷衣，自然也無法解出密令，只不過礙于面子，才不肯吐露真相。而將金縷衣作為壽宴禮物帶回袁家的，不正是燕兄你嗎?！?/br>
燕無花反駁他道：“家父突然遇害，來不及將前后經(jīng)過告知與我，我也無法自證清白，只能任憑你們信口開河，隨意編造。我倒想看看你們還能編出什么?！?/br>
趙識途卻勾起嘴角，輕笑道：“燕兄你可真是懂我，關(guān)于令尊遇害的事，我也迫不及待想要說上一說?！?/br>
燕無花也不客氣道：“這懸案連官府都無能為力，你有什么好說？”

趙識途沒有答他，將視線轉(zhuǎn)向左右侍衛(wèi)和其余刀客，不緊不慢道：“話自然是要說給人聽的，各位若是想聽，我當然知無不言。各位若是讓我閉嘴，那我也自當乖乖遵從?！?/br>
這番話果然令袁府眾人大為所動，左侍衛(wèi)回頭看了燕無花一眼，很快便轉(zhuǎn)回頭來，沉聲道：“說下去！”

“好，”趙識途將紙扇在手心一拍，“再說這件事之前，首先要說一說賈總管的命案?！?/br>
左侍衛(wèi)道：“賈總管不幸染病身亡，何來命案？”

趙識途搖頭道：“你錯了，他和袁老爺，都是被你們身后這位少爺謀害而死的！”

此言一出，袁府眾人更加愕然不已。燕無花狠聲道：“笑話，趙兄不要忘了，我根本不會武功，如何能夠殺人？”

趙識途道：“有時候，殺人并不需要武功，只需要一顆狠毒的心?！?/br>
左侍衛(wèi)持刀的手已在微微顫抖，但還是厲聲吩咐他道：“說下去！”

趙識途接著道：“賈總管并非染病而死，而是被一種慢性的毒藥緩緩毒死。他一定想不到，自家少爺會在他的餐飯中投毒。那種毒藥非但致命，而且極其卑劣，毒發(fā)致死后，尸身只要避開日光，便很難腐爛，甚至能保持原狀數(shù)月之久。所以，你們葬下的賈總管，并不是你們從祁連雪山返回后死的，而是在袁老爺遇害的前日，便毒發(fā)身亡了?！?/br>
左侍衛(wèi)提聲道：“這怎么可能？”

趙識途反問道：“怎么不可能，你們不妨問問自己，除了袁老爺遇害當天，半月之內(nèi)，可曾有一個人見過他？”

左侍衛(wèi)思慮片刻，又道：“那是因為他染了風寒，身體不適，告假返家?！?/br>
趙識途道：“賈總管沒有妻女，父母年邁糊涂，對他的行蹤去向也并不清楚，你們可以問問他的親朋好友，街坊鄰里，這些天他有沒有真的告假返家。若是還不信，你們甚至可以驗驗他的尸身。這些瑣事，若想要隱瞞得天衣無縫，怕是也沒那么容易，只要肯查，總能查出破綻的。”

左侍衛(wèi)道：“就算你說的是真話，為什么要害死賈總管？”

趙識途道：“因為想要行刺袁老爺，必須要有一個人混入袁府。事發(fā)當天，你們看到的賈總管不是他本人，而是由夜叉門中一位絕世高手假扮的，此人綽號馬頭斬，身負奇功，刀法遠在袁磊行之上，故而能夠殺人得手，之所以無人看到兇手出入的痕跡，是因為他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那間院子。”

左侍衛(wèi)無言以對，直到身后傳來冷笑的聲音。

笑聲是燕無花發(fā)出的，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他一邊笑，一邊緩緩拍手道：“好，好，故事說得真精彩，可是趙兄，你莫非忘了一個問題，倘若這些天方夜譚的鬼話都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由我精心策劃，袁府上下，武林內(nèi)外，無一人發(fā)覺我的詭計，我倒想問問，你又是從何而知的？”

趙識途沒有回答。

他并非答不出，而是在等待另一個人代他回答。

那人原本也在刀陣之中，此時忽然收刀入鞘，上前跨出一步，在臉上抹了一把，扯去粘在下顎的胡須，抹掉涂在頰上泥灰，最后將腦后的馬尾束繩解開。

長發(fā)披落，原本彪悍粗野的刀客，竟露出女性柔和嬌美的臉龐。

這張臉，袁府眾人當然認得，自從江家藏劍閣失竊案一來，她作為主謀便登上官府的通緝令，肖像也被懸掛在各處。他們平日里去官府辦事交差，也聽過不少傳言。

他們只是沒想到，兇手就在他們之間，甚至與他們一齊走了一路。

此時，她的說話聲音也變了，變得如少女一般細潤，緩緩道：“是我告訴他的?！?/br>
燕無花難以置信地指著她，聲音顫抖道：“明月塵！你……你竟然叛我！”

他說完后便覺察到自己的失言，立刻噤聲，不再言語。

但為時已晚，原本擋在他面前的袁府侍衛(wèi)，都回過身來望向他。

明月塵也望著他，眼簾微微垂下，神色充滿憐憫，道：“馬頭斬已經(jīng)死在雪山里，法王的大業(yè)就要落空了，夜叉門也不再能夠保護我，我跟著你，還有什么好處呢？”

趙識途提聲道：“各位，眼見為實，這一次你們總該相信了吧。”

第89章恩仇半步遙（五）

趙識途的話雖然有理，卻很難讓人相信。

畢竟，誰愿相信如此殘酷的事——眾人景仰的青年才俊，不沾刀劍的溫潤醫(yī)師，竟然是異族的jian細，手上沾滿了親人、同伴、盟友的血。

若非證據(jù)確鑿，就連趙識途自己也不愿承認真相。

可是，縱然有一千一萬個借口，當燕無花親口暴露秘密之后，僅存的僥幸便也隨之破滅了。

燕無花的侍衛(wèi)已不再打算繼續(xù)保護他，反而將刀刃對準他道：“原來，我們一直都蒙在鼓里，一直在被你利用?！?/br>
趙識途道：“豈止是你們，連我和我的鏢局，也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br>
他的視線穿過幾名侍衛(wèi)，望著燕無花，而燕無花也望著他。

他一字一句道：“燕兄，你從一開始就是夜叉門的幫兇，在石頭鎮(zhèn)你被馬頭斬劫持，逃進樓蘭古陵的經(jīng)過，全都是在演戲，而石頭鎮(zhèn)的居民，甚至包括你的學徒，都是在你的指示下被殺害的。迄今為止，護途鏢局經(jīng)歷的各種巧合，無不是你在暗中牽線cao縱的結(jié)果，你為了握住權(quán)利和聲譽，甚至不惜殺死親生父親，你所做的一切偽裝，都是為了騙取四大家族的密令，進而掠奪隋文帝留下的寶藏！”

燕無花沒有反駁，他凝向曾經(jīng)的同伴和屬下，神情一片平靜，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似乎變回了最初相見時那個彬彬有禮的青年。

曾經(jīng)的左侍衛(wèi)痛心疾首道：“少爺……不對，你已不再是少爺，你……！”

在他的話音落前，燕無花忽然揚起袖子，從袖底中抽出一只竹瓶，順勢將瓶口扯開。

從狹窄的瓶身中，灑落出一些細小的斑點，飄在空中，如同磷粉一般散開。

趙識途定睛去看，才看出那是一群指甲蓋大小的飛蛾，結(jié)隊扇動翅膀，向眼前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