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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月圓之夜,段允都會帶著兩個兒子出門賞燈。府里自然也有,若論起精巧,當(dāng)不輸外街,只是少了熱鬧喧囂,總要失色幾分。皓月高懸,街上人群往來熙攘,歡聲笑語充溢其間。街道兩邊掛滿了綴著紅色穗子的琉璃燈,凝輝煥彩,甚是好看。街角處,有一算卦先生竟還未收攤,邊捻胡須,邊觀望著熱鬧的人潮。“三位請留步?!倍卧嗜诵兄链颂?,突然被卦師叫住,“我看這兩位小公子面相極佳,氣度不凡,今日又正逢中秋佳節(jié),老夫分文不取,為小公子們算上一卦可好?”段唯執(zhí)禮道:“多謝,我們不……”江凝卻頗有興致:“好啊?!?/br>段唯皺皺眉:“你還信這個?”江凝很是坦誠:“你要是天天被陳老罵得狗血淋頭,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聽好話的機會的?!?/br>只聽那算卦先生對江凝道:“敢問公子生辰?”第4章第四章江凝愣住了。那算卦先生覷著他的神色,倒是頗為善解人意:“公子若有什么顧慮,便可只說個與生辰相近的日子?!?/br>江凝搖搖頭:“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我最早被人撿到的時候,唔,好像是十一年春。”一旁的段允父子聽聞此言,一齊變了臉色。老頭點頭微笑:“既然如此,老夫便無法為公子推算命理了,但見公子劍眉星目,有將星之神采,他日鑄就國之利器,也未可知?!?/br>“敢問另一位公子生辰幾何?”“十月十六。”江凝搶著答了,又回過頭:“哎,哥,你是哪年的?”段唯緩緩地抬起眼皮:“十一年。”江凝:“……十一?!”算卦先生心無旁騖,正準(zhǔn)備起卦,段唯卻上前一步,賠禮道:“失敬,我們還有些事情,就不勞煩先生了?!闭f完轉(zhuǎn)身便走。江凝雖快步跟上了他,內(nèi)心仍浸在震驚之中,沒緩過神來。父子三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詭異的沉默一時蔓延開來。半晌,段唯終于忍不住抬起頭:“爹……”段允干笑一聲,作勢去拎江凝的耳朵:“你小子怎么從來沒和我說過?”江凝無辜地:“不是,您也沒問啊?!?/br>當(dāng)年的江凝,不知父母何人,也說不清生辰,那個頭怎么看都比段唯要小,段允想當(dāng)然地以為給段唯撿回來個弟弟,委屈江凝白叫了這么多年的“哥”。回過神來的江凝樂出了聲:“沒想到,我中午的心愿這么快就成真了?!?/br>瞄見段唯復(fù)雜的神色,江凝體貼地:“沒關(guān)系的小唯,一時改不了口很正常,慢慢來嘛?!?/br>亥時已至,段唯覺得有些疲累,正打算熄了燭光,早些休息,卻聽見叩門聲響起。拉開門扇,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笑意盈盈的臉。段唯:“有事?”江凝:“你這兒還有點心嗎?我餓了。”段唯面無表情:“自己去后廚拿?!闭f完便要關(guān)門。江凝眼疾手快地撐住門扇:“嘖,怎么翻臉跟翻書似的。不就是一句’哥’么,不想喊就不喊,我又不逼你。你要是喜歡聽……那我喊給你聽啊。”段唯無語凝噎,松開抓著門扇的手,轉(zhuǎn)身端來了點心:“吃吃吃,吃完趕緊走?!?/br>江凝擠進房內(nèi),倚在桌邊愜意地吞下一塊豆糕,身后無形的大尾巴甩來甩去,對段唯的逐客令習(xí)以為常:“不,我不能走?!?/br>段唯強壓著將他扔出門的沖動:“這次又是什么理由?”江凝毫無誠意地:“我怕黑?!?/br>段唯被他氣笑了:“那你每次都是閉著眼滾過來的?”“真該讓陳老聽聽,他老人家估計做夢都夢不到,這話能從你嘴里出來?!苯龘P起嘴角,“我來的時候,路上雖然黑,可我能看見你這里的光啊?!?/br>段唯無奈:“小時候也就算了,現(xiàn)在你都多大了,還動不動跑來跟我睡一張床?我這里到底有什么好?”“有點心,有九銘,還有個會和我拌嘴的小公子,”江凝松了衣帶,懶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哪兒都好?!?/br>段唯抽抽嘴角:“那以后讓后廚每天給你送兩盤點心。至于九銘香,之前給你又不肯要——我說你是不是欠揍?”“怎么跟哥說話呢?”江凝裝腔作勢,“哎——君子動口不動手!”段唯把薄衾甩到他臉上:“閉嘴,睡覺?!?/br>旭日初升,天色微明。段唯與睡意漸漸剝離,半夢半醒間向右翻了個身,左臂觸到空蕩的床鋪,一下醒了過來。江凝已穿戴整齊,在窗邊借著微光看書,瞥見段唯撐起身子,隨手往桌上一扣,褐瞳映著一圈柔和的光:“醒了?”段唯迷迷糊糊地點點頭,邊起身更衣邊問道:“怎么起這么早?”江凝:“院里一早飛進來幾只鳥,嘰嘰喳喳個沒完,就被吵起來了?!?/br>段唯奇怪地:“我怎么一聲也沒聽到?”江凝忍俊不禁:“你睡得跟小豬崽兒似的,能聽見才怪?!?/br>段唯瞪他一眼,低頭見桌上一本,忍不住伸手去翻:“你什么時候主動看起這書來了?”不翻不知道,只見這的封皮下出現(xiàn)了的外封,然后是、,掀開層層外封,里面赫然是一本。段唯:“……你做套俑呢?”江凝嘿嘿一笑:“陳老的催眠功力實在是有增無減,為了不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睡過去,我只好想點辦法了?!?/br>王傅姓陳名簡言,人實在不如其名——好長篇大論、連篇累牘,和“簡”字毫不沾邊。此刻,老人家正在南書房以念經(jīng)的語調(diào)講誦詩文,見江凝坐姿端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書卷,陳老心下甚慰,忍不住要停下表揚一番。誰知一聲“凝兒”才剛出口,就見江凝手一抖,手中書卷應(yīng)聲落案,完美地詮釋了何為“做賊心虛”。陳簡言咽下已到嘴邊的贊揚,皺眉道:“起來!我剛才講到哪里了?”江凝側(cè)過臉去,求助的目光還未來得及與段唯交匯,便聽一聲暴喝傳來:“看你自己的書!”江凝低頭,與“套俑”面面相覷半晌,慚愧道:“凝兒方才走神了。”陳老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幾步上前,抓起江凝的書,恨恨道:“看著!回去把這篇……嗯?”江凝慌亂地伸手去搶,陳老卻已看清了書上內(nèi)容,登時火冒三丈,冷笑一聲:“好啊,真是蘇彥文的好徒弟。什么時候也在習(xí)武的時候看看?。俊?/br>江凝自知理虧,垂首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