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

    “是不是真的不足惜，皇帝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朝堂后宮人心惶惶，先帝到底是為什么駕崩的，你不要以為哀家不知道。皇帝難道要像吊死了德妃那般也將哀家殺了？

    你，不敢?！?/br>
    太皇太后喑啞地低訴著，而朱伯鑒只是負(fù)手立在她面前聲音清絕道：“朕自然不敢，朕是仁孝之君，即便當(dāng)朝太皇太后串通縱容親子謀逆，朕仍要以奉養(yǎng)雙親之禮以待太皇太后?！?/br>
    “好，很好！你父皇的確是遠(yuǎn)不如你深諳帝王心術(shù)……可皇帝也該記著，哀家是將死之人了，無畏無懼。哀家受的恥辱，終有一日定要王兒十倍返還！”

    朱伯鑒暗誹：恥辱？景王五次三番欲置先帝和他于死地，為此不惜無數(shù)清白之人蒙怨，闔族而滅……可先帝還不是厚待了景王，盡心贍養(yǎng)太后，甚至終成了養(yǎng)虎為患的地步。他們有什么資格談深受恥辱？

    朱伯鑒看著太皇太后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樣子，強(qiáng)壓著心口的恨意，“既然太皇太后要靜心養(yǎng)病，朕先告退了?！?/br>
    他將這話撂下了，便拂袖而去，直到走出了幾步，居然聽到她又狂笑道：“皇帝糊涂了，翊坤宮的事竟是交給了那人。你以為楊焰是你養(yǎng)的一條狗，不敢反口咬你，可他卻是頭瘋狼。先帝待他甚厚，一旦他查出什么來，你還能坐得安穩(wěn)？”

    朱伯鑒攥了攥拳頭，置若罔聞地出了殿門，臉色不大好看。

    張全冉大致是猜出了圣上此來壽康宮不會聽到什么好話，一早示意身邊人都謹(jǐn)慎點兒，萬不能出了什么差錯。

    他一見圣上出來了，趕緊迎了上去：“萬歲要去坤寧宮嗎？”

    朱伯鑒點了點頭，那轎攆行出了壽康宮直奔中宮，可他忽然撩開轎簾和張全冉低語了兩句，張全冉微微皺了皺眉頭便快步離開了。

    “移駕養(yǎng)心殿?！?/br>
    這時候李歸塵還在詔獄里，一早抓到的黑衣人已經(jīng)全部毒發(fā)身亡了，而新抓來的傳謠百姓幾乎填滿了外間的普通牢房，睡得鼾聲震天。李歸塵讓負(fù)責(zé)此事的總旗先好生關(guān)押著他們，不許過分責(zé)打。

    可即便是出動了這么多錦衣衛(wèi)，京中的流言依舊是甚囂塵上?！皬s父弒君”非同小可，流徽帝雖在位日短，因輕徭薄稅且愛民寬厚在民間頗有聲望，而景王的聲望甚至要更甚于流徽帝。這些聲望都是積攢了二十余年，遠(yuǎn)非誰人可控。

    時局不利，圣上弒父之事又不能澄清，李歸塵陷入了僵局。

    逐星在詔獄里傾吐了很多翊坤宮的密事，包括德妃和先帝一樣，在平日有多寬忍仁厚，就連不愛說話的王順的也時常在私下里念著德妃的恩情。她還說，王順曾上請給康宗老爺和德妃娘娘守陵，但內(nèi)務(wù)府沒準(zhǔn)，沒出幾日他就不見人影了——只因他已經(jīng)投井了。

    一直以來，王順的所作所為都令人難以理解，只因為謀局之人并不會考慮到每個棋子在被利用之前，首先是個人。

    在陰謀和盤算中，愛是一種肆意竄流的毒藥。

    “指揮使大人，張全冉公公傳您速去養(yǎng)心殿?！?/br>
    李歸塵微微皺了眉頭，將身邊的佩劍交給了段明空。

    昏沉的夜，纏綿的雨，似乎將永不停歇……

    他冒雨行出詔獄的時候，不知道前方將會是一條怎樣的道路。蒲風(fēng)欲言又止的笑容似乎在他眼前不斷閃過，而自己留給她的書信還壓在石硯下……無論李歸塵如何催促，襪子都一步不邁，直到他動了馬鞭，它才挨著步子往皇城入去，濺起了無數(shù)冰冷的水花。

    城門終于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在斟酌每個人的位置，更新得有些慢，實在抱歉啊~

    第86章 別離 [VIP]

    一旦過了戌時, 皇城的各個宮門緊閉, 除了手持圣喻或是特許牙牌外, 任誰也不能入內(nèi)半步。

    自正朔初年起就極少有外臣在夜里入宮了, 今兒算是壞了規(guī)矩。李歸塵遠(yuǎn)遠(yuǎn)見到了自殿里傳來的絨絨暖光, 冰涼的雨水順著他的頜滑落了下去。

    張全冉忽而回首一瞥他，嘆道：“天時有變, 凡人豈有反寰之力。”

    也不知他是在說夜里忽來的風(fēng)雨, 還是說這時局。

    李歸塵搖搖頭不顧他, 徑直往殿門而去。

    每到陰雨將至, 他必全身骨蒸刺痛，是陳年舊疾了。當(dāng)年他被誣為結(jié)黨營私之禍, 已經(jīng)時隔一十二年，如今平冤昭雪, 再入青云, 誰人都道他此生無憾了……當(dāng)真如此嗎？

    東南倭寇肆虐, 西北邊患不歇, 遼東游牧虎視眈眈, 春末晉中大疫，稅收改制卻反而加重了百姓負(fù)擔(dān)……在這時候，景王要出兵圍攻順天搶奪皇位。

    可他正是一個打算以螳臂擋車之人，他所做的這一切, 無非是想逼景王因出師無名而軍心渙散。

    不戰(zhàn)是比大戰(zhàn)而勝更高明的辦法。而居高位則當(dāng)憂其民思其君, 他可以奮不顧身，但他還有家人……而朱伯鑒見到李歸塵的時候, 自己手里捏著的正是一本自大同傳來的密奏：自年前韃靼首領(lǐng)被虜后，雙方洽談了半載達(dá)成貢市之約，可保宣大安穩(wěn)十載。

    此事還是李歸塵上表提議的，實乃功不可沒，當(dāng)時也是為此給他加封了三公。朱伯鑒合上奏折無言端詳著李歸塵，極力克制著心中的波濤洶涌。

    殿里的宮人被盡數(shù)稟退了，只留下一個張全冉，垂著一雙細(xì)長上挑的鳳目立在朱伯鑒身后。少年帝王的眉宇間滿是端持的威嚴(yán)，新續(xù)的胡須已有一指長了，像極了他的皇祖父正朔皇帝。

    “自朕登基之后，也許久沒和楊大人長談了。”

    李歸塵垂眸躬身再次行禮，“圣上錯愛。”

    “何必如此拘禮呢？朕有時倒懷念驛館里私詔你的那些時日了，”朱伯鑒將目光柔和了下來，“那時覺得，無論什么案子交給你們夫婦，終歸是放心的?！?/br>
    圣上深夜逾制詔他此來，絕非是善事。這些話放在心里才算是感念，可如此說出口來，倒像是疑心于此，有意說給他聽了。李歸塵靜默不嚴(yán)，便聽著圣上直白問道：“貴妃之死，可與景王有關(guān)？”

    “就目前來看，臣尚不能斷言?！?/br>
    “不能斷言？”朱伯鑒一笑，“翊坤宮藏有毒物的事，朕已經(jīng)知道了，楊大人果然是天縱奇才，竟能將此事聯(lián)系到先帝和德妃身上?！?/br>
    果然圣上是疑心他了，李歸塵微微垂了眉頭，卻也無法反駁圣上的話——他誠然是真的這么想的。

    “臣不敢臆斷?！?/br>
    “你一早呈過來的字條，朕過目了。能將朕聯(lián)系到隋煬帝身上，實在是難為景王叔了。楊焰，連你也相信這上面所寫的妖言了嗎？”

    朱伯鑒話音一凜，自殿宇深處忽然傳出了細(xì)微的衣料摩擦聲音，幾乎不可聞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