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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稚柳低下頭,淚珠子一連串的往下滴。“傻孩子,還是那么愛哭?!比萱涛⑿Α?/br>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二爺!二爺!”血從容嫣的嘴里噴了出來,染紅了床單。他不停的咳。柳兒駭?shù)檬肿銦o措。好容易,這一陣停止了。容嫣喘過氣來:“我沒事了,別擔心?!?/br>許稚柳拉起容嫣的手:“二爺。你撐著,大夫剛來過,他說會治好你的?!?/br>容嫣睜大眼睛,望著天,好象在想什么事。過了一會兒,才說:“別忙了,柳兒,二爺快死了?!?/br>許稚柳拼命搖頭:“二爺,別胡思亂想。你只是病了,咱們把病冶好……”明明知道這是假話。在容嫣昏迷的時候,醫(yī)生已經(jīng)來過去了,容嫣已經(jīng)病入膏肓。以他吐血的情況來看,居然能撐到現(xiàn)在,才是奇跡。有一朵很淡很淡的微笑出現(xiàn)在容嫣嘴角,那一刻他那微妙的神情,投射出昔日那容二爺?shù)挠白印?/br>“柳兒,”他象講一個秘密似的說:“其實我早該死了。我就是有一口氣撐著,拼命撐著,怎么也不死。我答應過真彥,我的命是他的,怎么也要活下去??墒?,最近不行了。我沒有力氣了。我撐不下去了。老天爺也可憐我,才把這口氣收回去了吧?!?/br>許稚柳握著容嫣的手,不會的不會的,他的眼淚撲簌簌直滴到他臉上。“我來這世上走一遭,時間不長,只有三十多個年頭,可是柳兒啊,我受的罪,就象過了別人的幾生幾世一樣。我累壞了。我活夠了?!比萱涛⑿χf:“我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我拼命強忍著不死,我就是想見一見你。現(xiàn)在你來了,我這口氣終算可以咽下去了。好孩子,你能來找二爺,二爺真高興啊?!?/br>許稚柳只恨自己:“柳兒來遲了。來遲了?!?/br>容嫣想抬手,去撫摸他的臉,可他手指動了一動,一點力氣都沒有。許稚柳捉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你來了,就不遲?!比萱梯p聲說:“爸和哥,都是你送的葬。我想到自己也會是柳兒送葬,就覺得很安心。”昏黃的燈光照著許稚柳面頰上那一滴一滴的眼淚,豆子一般不停的往下滴,床被濕了一大片。“柳兒,我有好多事想問你……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二爺,您慢慢說?!痹S稚柳哽咽:“我們,我們還有好多時間慢慢說。柳兒也有好多話想跟二爺說?!?/br>柳兒把自己關(guān)在容嫣的房里,三天三夜。他握著容嫣的手,陪著他,哪兒也不去。容嫣有時喝點稀粥,有時咳嗽,更多的時候是昏迷。偶爾清醒的時候,柳兒陪他說話。說從前容雅的事,容雅和那個日本人的事,容雅的琴聲,他的理想,他的隕落,還有容修的最后時光,他怎么思念小兒子,擔憂大兒子,他怎樣把華連成交到柳兒的手上。容嫣聽得發(fā)怔。在柳兒的敘述中,點點滴滴的拾起他和父親,南琴失散的那一段歲月。柳兒抱著他,去到容修容雅的靈前,握著二爺顫抖的手,給老爺大爺上了香。容嫣凝視著父兄的靈牌,說:“我真后悔啊,柳兒。我在外面晃蕩了大半輩子,在我爸最需要我的時候,也沒能在他身邊陪著他?!?/br>想了想,又一笑:“可我總算又回來了?!?/br>他說:“我比南琴命好,我和爸一樣,都死在容家的屋子里?!?/br>他有時也會給柳兒說說這些年在外面的生活,他說到杜長發(fā),說燕紅,說肖碧玉,說起沈漢臣。他微笑:“柳兒,我?guī)湍锨?,報了仇……?/br>“我總算為我哥做了件事?!?/br>柳兒說:“二爺,那個沈漢臣,他也沒有好下場。全國通緝漢jian開始,他就搭日本人的一艘軍艦,想逃到日本去。結(jié)果在海上那軍艦被我們海軍的炮給打沉了!我在報紙上看到的?!?/br>容嫣聽了,卻沒有絲毫痛快或者歡喜的表情。他怔了半晌,搖了搖頭:“漢臣,他其實也是個可憐人……”他的聲音越說越輕,到最后,柳兒不得不把耳朵貼近他的嘴唇才聽得到。“二爺,你累了,不要再說了。你休息一下,”許稚柳握著他的手:“睡一會兒。柳兒在這里陪你?!?/br>“傻孩子。我怕我再睡了,就沒機會說這些話了。”容嫣輕輕說:“柳兒,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還沒跟你說真彥的事?!?/br>許稚柳想說,二爺,你好好休息,以后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說給我聽??伤谷粺o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自己也知道,以后恐怕再也聽不到二爺?shù)穆曇袅恕?/br>“那個,那個穿紅衣服的女孩……你要好好對她,別讓她再哭了,知道嗎?”“二爺,我……”許稚柳沖口而出,又生生頓住。我愛的是你。我只愛你,一生一世,化骨揚灰,我也只愛你。一直到最后,他還是沒能說出口。在屬于他們的今生今世,他們雖然無比接近,但無論如何,注定只是不能。“柳兒?!?/br>“我在?!?/br>“柳兒,真彥他,對我很好,真的……”在那一刻,許稚柳對這陌生的真彥竟然滿懷感激。因為二爺說到他的時候,充滿了愛人的驕傲和滿足。許稚柳猜得到,他肯定曾經(jīng)給二爺?shù)纳鼛ミ^愛的幸福。許稚柳咬住嘴唇,點頭:“我知道?!?/br>容嫣的聲音低不可聞了,好象漸漸睡去。許稚柳看著他,一種巨大的恐懼爬滿全身,他顫抖著去搖容嫣:“二爺,二爺!”容嫣恍然從睡夢中驚醒:“嗯?”許稚柳驀地松了口氣。“柳兒,我這是在那里?”“你在你自己家里啊?!?/br>“為什么這么光呢?”“光?”許稚柳環(huán)顧四周,那昏黃的燈,投射的黑影,不由得全身發(fā)冷。此時他和容嫣身處在不同的地方,容嫣看到的,是另外一些東西。過往的生命,如同一個沉悶黑暗的地窖,冥冥中有誰忽然打開了一扇門,束光穿透這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