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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姿哦了一聲,斜乜著他:“怕了???” 這語氣,挺慢條斯理,她既安穩(wěn),江煉也不愿大驚小怪,他挪了下身子,以便坐得舒服些:“怕什么,只要對方手里沒槍,誰還沒個保命的招啊。” 他能有什么招? 孟千姿半是懷疑半是好奇。 江煉壓低聲音:“只要白水瀟不在機軸邊,咱們就用不著忌憚機關(guān)。待會,咱們先上樹躲一會,別讓那群人找到,等白水瀟和他們一匯合……” 說到這兒,他略做停頓。 孟千姿知道他說到關(guān)鍵,接下來就要放招了,受他語氣感染,居然也有點小期待:“怎么說?” 江煉說:“咱們就跑?!?/br> 第38章 【12】 孟千姿覺得自己活見鬼了。 江煉這番話, 前頭都還正常,也確實是商量要緊事的口吻, 她也就聽得專注, 及至最后一句,那都不叫反轉(zhuǎn)了, 叫瞬間失常吧。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跑?” “對,硬跑……你知道一個賊, 偷東西時最絕望的一刻是什么時候嗎?” 孟千姿沒好氣:“不知道, 沒當過?!?/br> 這反應(yīng),在他意料之中:“我當過?!?/br> 孟千姿沒太驚訝。 “干爺沒收養(yǎng)我的時候,實在沒東西吃,干過點不要臉的事……你知道干爺是怎么撞見我的嗎?” 孟千姿沒說話,不過那眼神, 表明她愿意聽。 江煉沒看她,盯著不遠處還算淡的夜色看了會,不由就笑了,似乎是回想起來, 自己都覺得好笑:“你知道嗎,哪怕是要飯的,也分上中下等的,這等級,可不是你想的丐幫那種?!?/br> 想想也奇怪, 有時候,明明都已經(jīng)是最下等、最弱勢的人群了, 卻還要在這備受擠壓的空間里,奉行著恃強凌弱那一套:這頭被人踩在腳底,鼻青臉腫地爬起來,不敢打回去,反狠狠吐一口血唾沫,又去踏踩更弱的人。 起初,他是沿街討飯吃的,不過他腦子靈光,沒兩天就總結(jié)出:大廣場、火車站這種地方,討到飯的幾率遠遠大過什么居民區(qū)、商業(yè)街,尤其是火車站,他總能討到人家吃剩的泡面,吃完鮮蝦味的,又有牛rou味的,特別滿足。 他興奮地入駐火車站,像得了個鐵飯碗。 哪知第三天的晚上,身上蓋著報紙、蜷縮在候車室座位底下睡得正熟,被幾個人拖出來,一通拳打腳踢,為首的是個酒糟鼻,腿上常年生瘡,白天討飯時,江煉見過他,被乘客呵斥如狗,唯唯諾諾陪笑,打起他來,威風如帶頭大哥。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原來討飯也是有地盤的,火車站這一片,早已被酒糟鼻以及另外四五個人瓜分了,他在這兒,是動了人家的蛋糕。 一通臭揍之后,他被扔在了破橋底下,酒糟鼻說,他敢再出現(xiàn)在火車站,就割了他的小雞吧。 江煉沒敢吭聲,等酒糟鼻他們走遠了,才一翻身爬起來,沖著空洞的橋底大罵:“cao你媽,敢打你煉小爺爺?!?/br> 然后,他沒敢再去火車站。 他晃蕩在城區(qū),實在討不到飯吃,便下手去偷,包子、馓子、油餅、地瓜,饑一頓飽一頓,在自己的“勞動所得”里,拼命捱過一天,又一天。 但他自認為不是小偷,每次吃完偷來的東西,都狠狠一抹嘴角,心說:等著,等煉小爺爺發(fā)財了,給你們賠雙倍,乘以二! 可惜發(fā)財遙遙無期,有一天,正縮在小胡同里大口嚼著偷來的饅頭時,又被打了。 這一次,都沒看清打他的是什么人,只覺得好多雙腳從天而降,踩他的頭、胸、肚子,還有包子,呵斥他的人嗓音尖細,還沒變聲,應(yīng)該也就十三四歲,吼他:“敢在這兒偷,不知道這幾條街,是我們‘七匹狼’的地盤嗎?要偷,滾遠點偷?!?/br> 原來不止討飯,賊也是有地盤的。 他被打得眼睛充血,鼻子也流血,那群人走了之后,他吸著鼻涕鼻血,撿起那個被踩得烏黑的饅頭:根據(jù)他的生活經(jīng)驗,揭去了外頭的那層臟皮,里頭還是干凈的,還能吃。 他一邊啃饅頭,一邊為自己打算將來:滾哪去呢,沒地方可滾了,哪都有地盤,哪都有拳腳。 他得想辦法,如何能繼續(xù)在這兒又偷又討,還不被打。 一個饅頭吃完,他盯著自己破了兩三個腳趾頭的球鞋,眼前一亮。 他可以跑啊。 只要跑得足夠快,永遠不會挨打,因為打他的人,都追不上他。 從此,城區(qū)的大街小巷,常見他瘋跑的身影,被逮到過兩三次,每次都是臭揍,但揍得越兇,動力越大,他下一次,就會跑得越快。 漸漸的,不挨打了,因為失主是跑不過他的,犯不著為了包子饅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些二流子混混也跑不過他,通常都是追了幾條街之后,摁住膝蓋氣喘吁吁,嘴里罵罵咧咧:“這小兔崽子,特么跑得比狗還快?!?/br> 承他們吉言,江煉遇到?jīng)r同勝那一次,是有生以來發(fā)揮得最好的一次,真跑贏了狗。 那次,正趕上一家辦喪宴,做賊的最愛紅白兩宴,因為進出人員復雜,方便下手。 江煉混跡其中,先為自己搞了兩塊餅,又忍著燙撈了根雞腿,剛攥進手里,有人大吼:“抓賊啊!” 事后才知道,那人是丟了錢,三千塊,當年的三千塊,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嚷的賊也不是他,但做賊心虛這事是真的,他渾身一個激靈,撒腿就跑。 立刻成了最顯眼的靶子。 喪宴上都是親戚朋友,那還有不同仇敵愾的?不及問清事由,呼啦啦追出了一群,還放了狗。 長長的田埂上,就此展開一場激烈的追逐:江煉攥著雞腿,一馬當先,身后不遠處攆著一條土狗,再往后,是烏泱泱一大群人。 很快,因著體力差異,那一大群人被拉成了一長溜,落后的互相扶拽、腳步散亂,勉強還在追著的也是氣喘吁吁,和前頭的一人一狗,差距越來越大。 最后索性都停下,全把希望寄在狗身上了。 況同勝的車子,就是在這個時候經(jīng)過的。 他先是被眼前的場景吸引,又聽到吆五喝六聲,于是吩咐司機跟上去。 江煉攥著雞腿,運腿如飛,雞腿的誘惑,和被狗咬的恐懼,給了他雙重動力,再加上時不時爬垛翻墻,占了點優(yōu)勢:那狗終于氣力不濟停下,絕望地對著他遠去的方向狂吠不已。 其實跑到這時,江煉已然筋疲力盡,但身后的狗吠聲漸遠,讓他精神為之一振,百忙間一回頭,又嚇得臉都白了。 一根雞腿而已,居然出動轎車追他! 他一咬牙,催動兩條腿,繼續(xù)狂奔。 況同勝讓司機加速,和江煉齊頭時,他撳下車窗,喊他:“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