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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出這是一支精致的香水小樣,大概只兩三毫升,而且,這一定是女用香水,因為那試管樣的瓶身里漾動著的,是柔粉色。 擰開蓋子一看,還是滾珠頭的。 孟千姿說:“你將就用吧,辛辭在他箱子夾縫里找到的,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掉在那的,不過我聞了一下,味道還沒散?!?/br> 江煉奇道:“我要用這個干什么?” 孟千姿笑嘻嘻的:“越往上去,山地里的味道就會越單一,這種香水味道,我敢說在這兒獨一無二,你擦在身上,我就可以知道,你在我哪個方位,距離我有多遠了。就好像風(fēng)箏一樣,有一根味道的線一直延伸出去,但線頭一直在我這里……” 后頭有兩個山戶過路,江煉把試管香攏進掌心,孟千姿也住了口。 直到那兩人過去,她才繼續(xù):“我四媽都沒這待遇呢,看你是傷員,我格外照顧你的。” 腳步聲雜沓,是后隊幾個人過來了,江煉放慢腳步,不露痕跡地和她拉開距離,回了句:“我一個大男人,擦這個,你想什么呢?!?/br> …… 江煉打定了主意,絕不會用這個,可那一小管香水在掌心捂得溫?zé)?,有形體有分量,執(zhí)拗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再加上行路無聊,心里不免冒出七七八八的想法,又有點好奇:只搽那么一點點,能維持多久呢?她一直能聞到? 又一次暫作休息時,他瞅著前隊已遠、后隊未至的短暫時機,迅速拔下蓋子,拿滾珠頭在頸上動脈處略滾了一下,又做賊心虛,手忙腳亂地收起。 重新上路時,便有些疑神疑鬼,生怕自己這一路行走,周身散發(fā)芳香因子,會有山戶在背后議論指點,難免有點不自然,不過走了會,見身周人等壓根就沒發(fā)覺,又漸漸放松。 只是,走著走著,前頭不遠處的孟千姿忽然回過頭來,沖著他高傲地昂了昂下頜。 第124章 【18】 日暮時分,山里開始起霧。 因為人已經(jīng)在相對高處行走了, 所以極目下望, 很多霧氣是從溝谷間升騰起來的, 像是下頭架設(shè)了數(shù)不清的巨爐、焚燒時揚起的大股白色煙氣——只不過,這些煙氣是冰冷的而已。 而峰頂也開始飄霧,有熟悉藏區(qū)的山戶說,那些不是霧,是頂端的積雪被大風(fēng)揚起, 在高空張成了獵獵的旗幟,下頭的人看不清, 常以為是繚繞峰頭的霧氣。 總之, 這場景極美, 這一帶經(jīng)年累月無人涉足,夕陽的嫣紅里帶橘色, 這顏色抹滲進漫山遍野的霧, 使得山里的一切妖冶而又瑰麗。 景茹司選了塊相對平坦的低地,抓緊太陽落山前的最后時間扎營。 那個摔傻了的山戶叫史小海, 一路上都走得很賣力,忽然被叫停,急得團團亂轉(zhuǎn),拿手指向前路, 口齒不清地重復(fù):“往前, 還往前……” 何生知這一路,都在當(dāng)史小海的保姆, 耐著性子勸他:“先休息,睡了覺,有了力氣,才能繼續(xù)走。” 史小海應(yīng)該是聽不進去,因為直到吃完晚飯、江煉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還看到他緊攥空的折疊湯碗,反復(fù)念叨著“往前”、“還往前”。 …… 即便有孟千姿的“山風(fēng)引”打底,山鬼還是安排了四班倒的夜間巡守,江煉傷還沒好,不用輪值,他樂得承這情,和神棍共享一頂帳篷,早早就躺下了。 闔眼沒多久,忽然想起了什么,摸出那瓶試管香,偷偷又往頸上抹了一道。 別人不知道,她必然會知道的,他這也算是用你知我知的方式,在向她道晚安了。 江煉帶著極大的滿足睡去,滿心以為會有個好夢。 夜半時分,還真的做了個夢,只是,是否“好夢”,還真沒法判斷。 他夢到段文希。 夢見還在鳳凰眼,第三口棺材剛剛開蓋,里頭的尸骨被挪至兩頭。 棺底處掀開了一塊蓋板,兩道長長的軟梯,靜悄悄從蓋板的缺口處放下。 段文希和閻羅兩個人,各自蹬一道軟梯,進入了那個鳳凰眼,段文希畢竟是七十來歲的人了,氣力有些不濟,反而是閻羅下得快,蹭蹭幾下,差不多到了底。 棺底的環(huán)室里,只有淺淺的積水,中央處的圓臺上,插著一根周身籠罩七彩暈光的、羽形極美的鳳凰羚。 閻羅眼底迸射出驚喜的亮光,已經(jīng)伸出手想去拿了,忽然又縮回去,面上換了副畢恭畢敬的表情,近乎諂媚地轉(zhuǎn)頭向段文希道:“段當(dāng)家的,您來?!?/br> 段文??聪蚰歉P凰翎,贊嘆不已,伸手便去拈。 夢里,江煉顯然是個旁觀者,但不知為什么,看到這一幕,忽然著急起來,大聲喝止:“別動!別動!” 可惜了,他是透明的,也是無聲的,段文希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只是屏住呼吸、近乎虔誠地看向那根鳳凰翎,而那羽翎似有引力,慢慢吸附到了她的手上…… 江煉醒來時,嘴里猶在呢喃著“別動”這兩個字。 怪了,怎么會做這么個與自己無關(guān)的夢呢,而且,他為什么要阻止段太婆去拿那根鳳凰翎?那根單獨插立于圓臺的翎毛,有什么特別寓意嗎? 他一時半會睡不著了,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多,神棍睡得正熟,鼻息聲時重時輕。 帳篷里一片漆黑,外頭卻相對亮些——倒不是打了燈,為了避免成為靶子或目標(biāo),營地沒亮燈——這亮,完全是天光、雪光、月光,以及一切自然而生的光亮。 江煉有些煩躁,索性穿上衣服出來。 外頭的霧更大了,因為沒燈,人在對面都影影綽綽看不真切,才走了幾步,前頭突然有個聲音問:“干什么的?” 江煉嚇了一跳,他都沒察覺到那兒站了個人,下意識答了句:“去方便一下?!?/br> 這一對答過后,兩人同時認出對方來。 原來是孟勁松。 孟勁松自被孟千姿罰了一次、“放大假”之后,整個人低調(diào)收斂許多,連話都少了,雖說事出有因,但多少跟自己有關(guān),江煉為免尷尬,也就很少和他照面。 沒想到,這時撞了個正著,好在是半夜,又有大霧,看不清面色,也就沒那么窘迫,江煉加快腳步,想從他身側(cè)過去,沒提防踩到一塊石頭,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孟勁松笑了笑,說:“我們都用亮子,習(xí)慣了,你的眼睛不一定能適應(yīng),打手電吧——山上不好走。” 說著,抽出手電扔了過來。 江煉抬手接?。骸安皇遣婚_燈嗎?” “營地不亮燈,這手電光才多強,打個一時半會的沒什么?!?/br> 江煉謝過他,走到營地后頭遠處,即便四下無人,還是選了塊較為隱蔽的大石,方便完,打著手電正往回走,無意間手一抬,手電的光一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