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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那邊有一棵歪脖子老樹,宋樂儀也不知怎么就爬上去了,有道是上樹容易下樹難,七歲的小姑娘顫顫悠悠的坐一枝大人手臂粗的枝椏上,急的都快哭了。 他也不過八歲,仗著一點男子漢的膽子竟然張開雙手,堅定而有力的說:“表妹,你跳下來,我接著你?!?/br> 那時樹上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都不帶猶豫的,縱身就往下跳,人倒是接住了,兩人卻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結(jié)果就是倆人一個斷了左胳膊,一個斷了右胳膊,傷筋動骨養(yǎng)了一百天,在明媚燦漫萬物復(fù)蘇的春日里,拘在壽安宮哪兒都去不了,直接等來了炎炎夏日。 想到這兒,趙徹伸出修長的手指勾了把鼻尖,忍俊不禁。 現(xiàn)在啊,他一定能接住表妹。 * 第二天一早,宋樂儀取了門閂開門的時候,靠在房門上的趙徹猝不及防的朝后摔去。 嚇的小姑娘“啊”了一聲,連步后退,等看清了砸過來黑影,她圓溜溜的漂亮眼里閃過震驚:“趙、趙徹?” 趙徹的后腦勺磕了瓷實,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正疼的呲牙咧嘴,卻也不忘抬著一雙黑眸朝她笑了一下。 “表妹。” 宋樂儀也顧不得詫異他為何會來安國寺,又為何會坐在她的房門前了。只慌慌忙忙的扶他站了起來,又焦急的伸手去摸他的后腦勺:“疼嗎?” 剛才那一聲響,摔得可不輕。可別摔壞了。 趙徹挑著眸子笑了下,把“疼死了”咽回了嗓子里,在“不疼”和“有點疼”中琢磨了一會兒,啞著聲音道:“有點疼?!?/br> 宋樂儀知道趙徹的性子,除了故意逗人的時候,他一貫是吊兒郎當(dāng)?shù)?,喜歡輕描淡寫的掩去傷痛,如今能讓他說有點疼,那一定是疼狠了。 然而趙徹卻不能看到她心底的想法,瞥見她眼底焦急的神情時,十分滿意,心情驀地大好,在凜凜寒風(fēng)中坐上這一夜也值了。 此時屋門大開,有凜凜寒風(fēng)卷入,趙徹身上亦是撲面而來的寒意,宋樂儀忍不住的打了冷顫。 她一邊忙手忙腳的關(guān)了屋門,一邊拉著趙徹往里走,交握的雙手冰涼,與她溫暖的小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太涼了,涼的像一塊石頭。 宋樂儀便一邊搓著他的手取暖,一邊拽著他來到火爐旁烤火:“你等一會兒,我遣人去熬一碗姜湯來?!?/br> 如今的天氣很冷,夜里尤其寒,見他的模樣,似乎是來的挺久了。 萬一染了風(fēng)寒就糟糕了。 說著,她急匆匆的往屋外走,趙徹手腳還僵硬著呢,抬手拉人便撲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宋樂儀提裙匆忙離開。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的衣裙,衣領(lǐng)和袖口處都雪白的絨毛,看起來十分的暖和。 趙徹盯著宋樂儀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怎么覺得表妹矮了? …… 等宋樂儀端著一碗熱乎乎的姜湯進來的時候,趙徹已經(jīng)暖過來了,原本凍得緋紅的臉蛋逐漸變成淺色的粉紅,似乎沒什么異樣。 灰色的大氅已經(jīng)被他脫了下來,隨意的搭在一邊的木施上,露出里面繡著金色玄鳥的黑色冬衣,包裹著緊實的身軀。 人正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只留下一個俊俏的側(cè)臉輪廓,他松散的半支著右胳膊,另只手里捏著一個圓潤的棋子拋玩。 每一次都準確無誤的落回手心。 是在研究昨夜宋樂儀未完的殘局。 趙徹模樣懶洋洋的,看著經(jīng)緯交錯的經(jīng)棋盤,眼底逐漸暈了點點笑意。 這山寺枯燥,表妹每年能耐下性子住上一月,都叫他驚訝了,竟然還能沉下心思研究棋局,當(dāng)真難得。 “表哥?!彼螛穬x先是喊了一聲,把樸實的瓷碗塞到他手里,聲音督促,“快喝?!?/br> 乘著姜湯的碗很燙,把她白皙細嫩的手心燙的微紅。 趙徹偏頭,一雙黝黑清亮的眼睛看她,將手里的棋子拋回棋盒,便接過瓷碗,唇瓣剛壓上碗邊,又傳來宋樂儀的聲音:“有些燙,慢點喝。” 到底是要他快喝還是慢喝?。?/br> 趙徹輕笑了下,也沒說什么,端過瓷碗一飲而盡,仿佛一點也不覺得燙似的,喉嚨滾動間,一碗暖暖的姜湯入胃。 他倒是沒有四個月不曾與她好好說話的尷尬,神情一如既往的自然,還不忘舉起碗底給她看,笑道:“喝完了?!?/br> 得意的神情就像是一條搖著尾巴的大黃狗。 宋樂儀沉默了一瞬,眼眸閃爍,不敢讓趙徹窺見她的所想,不然他能真化身為狗,露出尖銳的牙齒來咬她。 不過也正是趙徹的自然,她的神情自然了下來,一邊尋了椅子坐下,一邊嗔怪道:“你好好的坐我屋門前作甚!” 其實她心中已經(jīng)隱隱約約有了猜想。 是來找她的吧—— 那一天她被趙徹的一句“我想娶你”給砸懵了的,一連好多天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不僅是因為他是兩輩子來第一個說要娶她的人,更是因為趙徹竟然想娶她。 那么一句分外清晰又堅定的一句話。 想到這里,宋樂儀微微抿了下唇角,其實她的本意只是想和趙徹不再勢同水火,做一對相親相愛、相互扶持的表兄妹。 然而事情卻和她想象的偏離太多。 她也曾好好思忖過這件事情,嫁給趙徹么?并不是那么難以忍受,他不說混賬話來氣她的時候還挺好的,她甚至心里還懷著那么一點點小的雀躍。 其實仔細想想,在她短暫一生的記憶里,與趙徹相關(guān)的記憶最多,就連在白狄那幾年,想得最多的人除了姨母就是趙徹。 除了蜀國那三年,她幾乎對他了解個透徹。 真的沒心動過么? 也不盡然。 她的情緒總能被他輕易帶動,嬉笑怒罵皆和他相關(guān),這世界上再沒人能令她的情緒如此多變,少有的幾次旖旎心思和羞紅臉頰,也是因他。 她是喜歡他的。 只是趙徹后來又不理她,一時間宋樂儀竟也不知道該決斷,干脆就不去琢磨這件事情了,他心思一天一個樣,指不定是一時興起呢。 可是…他又來了。 思緒只是一瞬間,宋樂儀很快的斂了神思,只聽那邊趙徹答的隨意:“想表妹了。” 語調(diào)真摯倒真像那么回事兒—— 說完這句話,趙徹便開始不著痕跡的轉(zhuǎn)移話題,他一雙漆黑黑的眼眸盯著棋局:“許久沒和表妹弈棋,可要來一局?” 微微垂下的眼皮擋住了他所有的神色。 表妹,我可以等。 宋樂儀也正不知道說什么,見他如此說,頓時松了一口氣,彎著漂亮的眸子笑道:“好啊?!?/br> “成?!?/br> 趙徹當(dāng)即就伸手,利落地把棋子一顆顆的分好,搓了搓指尖,十分胸有成竹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