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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過路的小行商傳的,起初并沒有什么人愿意相信,但不知道是哪個村里的哪個人碰巧去省里走親戚,回來時竟也帶了同樣的話,一時間幾十個村子都沸騰了。趙家有兩位考生。他們的屋子孤零零地建在村尾,平時很少會有人來他們家串門。然而在這幾天中,他們院子外面卻總有人在探頭探腦。其實這些人吧,都沒什么壞心,但趙家人還是覺得很別扭。祁二娘信奉一種說法,當(dāng)一件喜事還沒確定時,這件事就只能藏在自己的肚子里,不能大大咧咧說出來,否則天上的神仙見著你這般輕狂,就會把你身上的福氣收了,于是好好一件喜事就泡湯了。于是,祁二娘不僅自己不開口談?wù)撨@件事,她還嚴禁趙家其他人說起“三郎”、“四郎”、“童試”、“秀才”等關(guān)鍵詞。在這種關(guān)鍵的時刻,大家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少不得一一遵從了。祁明誠要理智一點。在他看來,這年代的科舉哪怕是非常公平的,就算整個過程中都不存在任何舞弊現(xiàn)象,但考官們閱卷時的主觀因素依然使得考試結(jié)果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即使你做了錦繡文章,即使你論點論據(jù)都很足,但若是你的文章立意從一開始就不討考官們喜歡,那肯定是沒戲的??!因此,如果三郎、四郎和姑爺紀良考上秀才了,他信。如果他們落榜了,他也信。趙家人都在焦急地等著考生們歸家。整個上萊村的人也都在焦急地等著考生們歸家。以前那些在暗地里看不起趙家的人,背地里說過趙家供著兩個考生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如今一個個又開始夸自己有遠見了,都在說:“哎呀,我早看出來趙家人不是一般的人了,這回趙家是真的要發(fā)達了吧?”大家都恨不得時間能過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待到十月底,考生們終于歸家了。鞭炮聲中,三郎、四郎被縣里的衙役、師爺和富紳們簇擁著回來了!三郎、四郎到了家門口,直接掀了衣袍,對守在門邊站著的趙老太太磕了三個頭。老太太連說了幾聲好。三郎、四郎又站起來,要對著趙大郎他們鞠躬。祁二娘見狀,趕緊抱著玉珠兒避開了,祁明誠也避到了一邊。但是,趙大郎把他們兩個拉回來了,讓他們一起受了新鮮出爐的兩位秀才公的禮。按說平民可擔(dān)不起秀才的禮,但三郎、四郎能有今日,離不開家人的供養(yǎng),這禮他們受得住!第24章趙家的院子外面圍滿了人,村人們似乎都跑過來看熱鬧了。祁明誠招呼著衙役喝了糖水,又摸出把銅板,笑著塞進他們的手里,打算讓他們分了。祁明誠原本是想要拿銀子的,但是外人們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的家底,如果拿出銀子來反而有些打眼,似乎太招搖了些,銅板就正好。像他們這種普通農(nóng)家,能拿出賞錢來,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難道這些人還要挑理?卻不想衙役們一個個都不愿意收,祁明誠這才意識到,秀才的身份果然是不一般??!為了不叫神仙覺得他們家輕狂,祁二娘身為管家的媳婦,真是什么東西都沒有準備起來。好在她想起家里還有不少紅棗,那是平時備著給祁明誠泡水喝的,此刻就趕緊都拿了出來,用以招待大家。祁二娘抱著玉珠兒湊到趙老太太面前,請教道:“娘,我……哎,這都是我小時候聽說過的事情了,咱們這片地方已經(jīng)多久沒出過秀才了?我那時聽說啊,如果家里有人考上秀才了,鄉(xiāng)親們會拿著雞蛋上門道賀,到時候我們的回禮應(yīng)該是酥糖。娘,是不是應(yīng)該叫大郎現(xiàn)在趕緊去鎮(zhèn)上買幾斤?。俊?/br>“不急。等到家里擺宴的時候再準備回禮都是來得及的。”趙老太太說。玉珠兒對著老太太露出了一個無齒的笑容。老太太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趙老太太因為自己的身體狀況,雖然很喜歡玉珠兒,但平時都很少摸她。明明老太太這種狀況是不會傳染的,但她似乎總擔(dān)著心,覺得自己要是摸了摸小奶娃娃,就會把病氣過到小娃娃的身上。但她現(xiàn)在實在高興,就忍不住隔著衣服輕輕拍了拍玉珠兒的胸口,說:“這娃娃是個命里帶福的?。 ?/br>玉珠兒出生了,她兩個叔叔都考上秀才了,可不就是有福氣的么?祁二娘趕緊說:“娘,這哪里是玉珠兒有福氣啊,明明是兩位小叔有福氣,叫她沾上光了?!彼沁@么說的,其實心里也是這么堅信著的。秀才多難考???他們縣里雖然有幾位秀才,這不還有一個老秀才如今就在梨東鎮(zhèn)上教書嗎,但他們不是梨東鎮(zhèn)的人。這片地方是真的很多年不曾出過秀才了。紀良這次也是榜上有名。不比趙家這種沒有什么親戚牽扯的,紀良那邊自然更加熱鬧。紀良雖然姓紀,一直沒有改姓,但因為他出族了,又帶著親奶奶靠著繼父吃飯——雖說后來能抄書賺錢了,但早年都是吃何家的——因此算是半個何家人。紀良成了秀才,長誰的臉?除了他親奶奶親娘和媳婦兒,可不就是長了何家的臉么?何木匠別提有多高興了,何氏宗親表示要擺十天流水席!其實,祁家這邊的宗親也想過要用流水宴討好趙家。趙家有兩個秀才,秀才!兩個!雖然趙家獨門獨戶,但娶進門的那兩個可都是姓祁的?。≈皇?,祁二娘咬死了出嫁從夫,根本沒打算接祁氏宗親拋出的橄欖枝。祁明誠說不出“出嫁從夫”這種話,因為他覺得很囧,但他的態(tài)度也已經(jīng)擺出來了。祁氏宗親只能望“秀才”興嘆。紀良那邊擺流水席的日子特意和趙家擺宴的日子錯開了。到了開席那日的前一天,何木匠早早派他的親兒子帶著兩個何氏的族人來趙家請人。早知道趙老太太行動不便,那兩位姓何的壯小伙干脆抬了張竹子做的椅子過來,拍著胸脯表示,可以把老太太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靥У焦脿敿胰?。老太太別提有多高興啦!于是,趙家把房子托付給了吳順,舉家赴宴去了。這是祁明誠第二次見到紀良的親人,上一次還是趙小妹大婚的時候。紀良有繼兄妹三個,是異父異母的,他母親改嫁后并沒有生孩子。而他的繼父何木匠家算是個大家庭,不僅何木匠的父母還健在,他的兄弟姐妹也有好幾個,雖說這里面有幾個特別嘴碎的并且還愛貪便宜,但總得來說都沒有什么壞心。紀良平時不跟著他們住一起,而是帶著奶奶另有一間屋子。這也意味著,趙小妹不用應(yīng)付一大家子的婆家人。祁明誠覺得這是她的幸運。在這個新媳婦往往要面對婆婆、太婆婆至少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