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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家?!?/br> 家?哪兒還有家? 霍笙閉了閉眼,抬手撫上少女濕漉漉的面頰,最終還是站起身來,兩個人慢慢地往前走。 呂徹看著那兩道依偎著的、漸漸消失在夜色和雨幕中的身影,一種苦澀又快意的滋味漫上了他的心頭。緩緩向后倒去,躺在大雨里,閉上眼,笑了。 大雨傾盆而下,噼里啪啦,在他的身旁濺起一片水花。 第 63 章 陪你 陪你 呂后身前的大案上堆疊著數(shù)十份奏章, 大臣們或直接或委婉地道出了呂嘉一案的疑點(diǎn), 但都毫無例外地,在奏章里表明了替宣平侯張敖求情的意思。 呂后一份一份地看著,到后來,眉頭越皺越緊,殿內(nèi)明亮的火光將她臉上的深深紋路照得清晰,怒極反笑:“當(dāng)真是群情洶涌, 一呼百應(yīng), 朕倒是小瞧了他?!焙龆ь^,掃了一眼身旁的審食其, 問道, “這一回你還要再勸朕嗎?” 審食其起身, 向她一躬:“陛下自有決斷?!?/br> 在將劉家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之后, 這位帝國的至尊接下來便要將刀鋒指向功勛舊臣了,宣平侯恐怕只是一個開始。其實(shí)在呂后初掌權(quán)的時候,就曾動過將這些跟隨高祖打天下的舊臣屠戮殆盡的念頭——這顯然是一個很不成熟的做法,于是審食其及時地諫止了她。 然而十多年過去了, 呂后執(zhí)掌朝政, 已經(jīng)慢慢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政治家,她現(xiàn)在所做的每一個決定,無疑都是深思熟慮過的,自然無需審食其來置喙。盡管他與宣平侯有那么一兩分交情, 在這種時候也只能保持沉默。 呂后也懶得再看了,直接問一旁的中官:“這里面可有周勃跟陳平的奏章?” 中官恭敬道:“回陛下, 沒有。” “哼,這兩個老滑頭?!眳魏罄湫α艘幌?,將奏章拋在了幾案上,給出了對于張敖的處置意見,“殺。” 于是宣平侯被判處了刺殺王侯的罪名,庚辰日,棄市。 三日后,大長公主病亡,死在了春末夏初的時節(jié)。 …… 屋子里很暗,沒有點(diǎn)燈,阿練推開門進(jìn)去的時候,看見霍笙靜靜坐在榻上,不言不動,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自大長公主去后,他已經(jīng)連續(xù)很多天都是這樣,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仿佛要將自己封閉起來,誰也不要見。 整個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清俊的臉龐有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胡茬冒了出來。 阿練走上前去,他似乎毫無所覺,視線空茫地落在自己手中的玉玨上。 從初見起,他在阿練的眼中就是意氣風(fēng)發(fā)無所不能的,而現(xiàn)在卻像一匹受了傷的孤狼,躲在暗處舔舐著傷口。 “哥哥……你別這樣,”阿練主動地抱住了他,眼淚不由自主地流淌下來,“你看看我,你還有練練啊,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鄙倥峙踔哪槪偷偷氐?。 眼前溫暖的懷抱令他感到了一絲的慰藉,霍笙有些貪婪地回抱她,但心里卻有一塊地方永遠(yuǎn)地缺失了,誰也彌合不了。 他的眼中蘊(yùn)含著濃重的痛苦之色,將臉龐埋進(jìn)了她的肩窩,汲取那一份溫暖,聲音壓抑地道:“練練,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了?!?/br> 阿練仰起頭來,眼淚順著額角落進(jìn)發(fā)間,與此同時,一樣溫?zé)岬囊后w落在了她的頸側(cè)。 葬禮當(dāng)日,前來祭拜吊唁的人眾多,霍笙與宣平侯的兒子張信一道扶棺。 氣氛無疑是壓抑的,京中的達(dá)官貴人們,尤其是與公主府有些交情的功勛舊臣們,看著靈堂上并排擺放著的兩具棺木,扶棺的年輕人低頭沉默著,沒有了一絲一毫平日里神采飛揚(yáng)的模樣——即便是至親的血脈,也在呂后的無情打擊下落得個家破人亡的境地,不由得讓人生出兔死狐悲的感慨,心中的擔(dān)憂與壓抑更添了幾分。 呂后沒有來參加葬禮,不過派了親信的中官前來吊唁。 那中官祭拜完畢,接過了身后小內(nèi)侍奉上的一冊詔令,正色道:“請武信侯接旨?!?/br> 霍笙扶在棺木上的手動了一下,慢慢轉(zhuǎn)過身來,將手放下,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 中官見他不動,有些著急地道:“霍侯,您快著些,咱家傳完旨也好回去交差。”又催他,“太后隆恩,天大的好事,您……” 他本想賣個人情,偏偏一時忘了場合,激怒了霍笙,還未等他說完,泛著寒光的劍已經(jīng)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中官嚇得一抖,手中的詔令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兩股戰(zhàn)戰(zhàn)。 霍笙的雙目也像利刃一樣地直刺向他,眸中怒火翻騰,冷聲道:“滾?!?/br> 靈堂上眾人表情各異。 “哥哥!”阿練怕他一時沖動真的傷了那中官,忙上前勸他。雙手抱著霍笙的右臂,帶著安撫的意味,輕輕按下,目含祈求地看著他。 張信也走了過來,他身為兄長,這時候本該出來維持局面,于是將掉在地上的詔令撿了起來,還給那中官,客客氣氣地道:“父母新喪,我兄弟二人實(shí)在悲痛,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大人見諒?!?/br> 那中官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好再糾纏,于是收回詔令,悻悻離去。 當(dāng)晚,呂后在長樂宮中召見霍笙。 看著這個跪在下方的、自己曾經(jīng)最為親近和喜愛的孫輩,呂后的心情有些復(fù)雜。 她不是神,不可能真正地做到狠心絕情,雖然為了打擊功勛舊臣的勢力,強(qiáng)殺了張敖,但連累魯元病逝卻也不是她想看到的。雖然并不后悔,但是看著自己的外孫跪在自己面前,年輕英武的面容上隱隱有著魯元的樣子,呂后的心中也不可避免地涌上了幾分愧疚。 半晌后,呂后開口道:“朕今日派人去你家里吊唁,回來的時候卻說被你給趕出來了,可有此事?” 霍笙道:“是,臣冒犯了太后,臣有罪。” 呂后沉默了片刻,方緩緩道:“你這是在跟我置氣?” “臣不敢。” 說著不敢,頭卻微微揚(yáng)起,肩背挺直,那一等孤勇又倔強(qiáng)的樣子,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也是,她逼死了他的母親,他心里要沒有一點(diǎn)氣性,不是太過懦弱就是心機(jī)無情,而這兩種,卻都不是霍笙。 呂后道:“魯元是我的女兒,她去了,留下你一個,朕自然要將你照料安排好?!?/br> 霍笙靜靜跪著,沒作聲。 “朕的意思是,封你為異姓王。”見霍笙似要開口,呂后又道,“朕不是在跟你商量,這是旨意。”你必須接受。 霍笙心里覺得可笑,用他母親的命換來的王爵,他必須得接受?呂后出于愧疚對他做出的補(bǔ)償,他必須得接受? 殿內(nèi)陷入了靜默,氣氛一下子壓抑到了極點(diǎn)。 霍笙身子緊繃,放在身體兩側(cè)的手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