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夢，肖麟打開郵箱，在收件人一欄熟練地填入一個賬號。

「我們結(jié)束吧?！?/br>
他按下發(fā)送。

出乎意料之外，他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好?！?/br>
或許人們不會意識到其實(shí)自己抱有期待，直至真正的失望降臨。那個字像一枚核彈，投進(jìn)肖麟心中的城市，轟然爆炸，云煙過后，剩他站在焦土之上。

屏幕在視線里逐漸模糊，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擠干淚水。

唐貫仍舊每日提醒他起床吃飯睡覺，像生活小助手，但是肖麟感覺他說話的方式在改變，不再肆無忌憚的開玩笑，帶著一種小心翼翼。

肖麟若無其事的與他閑聊。兩個人長時間在一起會習(xí)慣彼此，長時間分開自然也會習(xí)慣沒有彼此。他估計(jì)，最多三個月，他們會淪為路人。

一天夜里，十一點(diǎn)，唐貫又發(fā)消息向他道晚安。

「兔子，睡了嗎？」

肖麟剛剛躺下。

對面嘆了口氣，「今天又加班，我才到家，還在找車位呢，頭都是大的?！?/br>
肖麟鼓勵他，「致力于實(shí)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的中國夢，你應(yīng)該感到自豪?！?/br>
「得了吧！」唐貫拒絕干了這碗心靈雞湯，「我只想躺在床上做夢?！?/br>
他發(fā)來一張圖片，畫面抽象，過度曝光，兩棟高樓之間，漆黑天幕中，一個白色的圓點(diǎn)，像座路燈。

「這是什么？」肖麟找不到重點(diǎn)。

「月亮啊。去年三個超級月亮，朋友圈都刷爆了，我一個都沒看到。不過我感覺吧，今天這個也挺圓，挺好看的?！顾孟袷且宦纷咭宦吩谡f，有點(diǎn)帶喘，背景還有呼呼的風(fēng)聲。

「兔子，你那邊今天能看到月亮嗎？」

肖麟沒有注意，他走到陽臺上，在天空中尋找。今晚多云，只有云層厚重的陰影。

「看不到?！?/br>
唐貫又發(fā)來幾張圖片，「可惜，我渣手機(jī)拍不出那個效果?！?/br>
「手機(jī)已經(jīng)很努力了。我可以想象?！?/br>
「你想象中是什么樣的？」對方問。

肖麟形容著，「路上黑漆漆的，又大又圓又白的月亮照著一個剛加完班的夜歸人?！顾a(bǔ)充了一句，「還在刷微信?！?/br>
「嗯……」唐貫沉吟，「差不多了，就說漏了一點(diǎn)，夜歸人心里還有只兔子。」

肖麟心間扯動了一下，沒有回復(fù)。

唐貫好像不在意，繼續(xù)說下去，「我想看看我們家兔子，行嗎？」

對方要求視頻通話，肖麟拒絕了，「不行?！弓h(huán)境會出賣他。

唐貫沒有被他的冷淡嚇退，「兔……告訴我你現(xiàn)在在哪好嗎？我想來找你?！顾穆曇艉艿停v而掙扎，像貼在人耳邊呢喃，「好想我們家兔子，想得心口疼，快不行了?！?/br>
這樣率直的表達(dá)令肖麟手足無措。他又感到繩索在悄然收緊，本能的想要跳脫出去。

當(dāng)他刪除聯(lián)系人時候，大腦一片空白。

再沒有新消息進(jìn)來，肖麟重新躺回枕頭上，難以克制的想到，唐貫說得那么嚴(yán)重，他不會有事吧？

應(yīng)該不會的，即使那里面沒有夸張的成分，那也只不過會有一些心碎，時間總會抹平一切，就像對待他一樣。

作者有話說：

☆、歸去

聽同母異父的弟弟說，家里打算在春節(jié)期間出國旅游，于是肖麟在年前去拜訪了一次mama，給她塞了個紅包，算是完成任務(wù)。在他去的時候，繼父始終在看電視，mama和他坐在四方餐桌邊閑聊，公式化的打聽他的近況。她的笑容很勉強(qiáng)，肖麟知道她不是真的關(guān)心，簡短地說了幾句就起身告辭。

mama家和舊屋之間只有一公里不到的距離，肖麟走路回去。周六，晚餐時分，街上人來人往，很熱鬧。四處已經(jīng)開始張燈結(jié)彩，霓虹燦爛，人行道旁的店鋪里飄來喜慶的調(diào)子。

走在人群當(dāng)中，肖麟忽然覺得有些孤單。他忽然不想回到家，一人獨(dú)對空氣。他順著人潮，拐進(jìn)商店，在琳瑯滿目的貨架之間瀏覽，最終訂購了一臺五十寸的電視。

貨要一周后才能送到，肖麟仍是兩手空空地回去。

走到半路，電話響了，是徐立深。

現(xiàn)在拜年是不是太早了？肖麟接通。

對方一改往日嬉戲的口吻，非常嚴(yán)肅，「肖麟，你能不能馬上過來一趟？」

「怎么了？」肖麟被他搞得很緊張。

「我肋骨骨折，要做手術(shù)，需要人照顧。」

肖麟愣了片刻，「你老婆呢？」

這時徐立深終于顯出本性，輕輕一笑，疼得抽氣，「傻瓜，就是她打的。」

肖麟乘飛機(jī)過去，到達(dá)醫(yī)院的時候，徐立深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穿著病號服，頭上、身上纏滿繃帶，手上插著針管，正在輸液。肖麟伺候他喝水，上廁所，困了就在另外一張空床上睡過去。

第二天，徐立深斷斷續(xù)續(xù)地把來龍去脈告訴他。

也是陰差陽錯，他約炮，摟著小年輕正親熱，在酒店走廊里跟他老婆狹路相逢。他都不知道女人力氣會那么大，反應(yīng)會那么快。對方一把cao起邊柜上的雕像砸在他腦門上，叫罵著把他推倒在地，照著他的胸口就是兩腳。那個小0在旁邊完全嚇懵了。

「還好她沒穿細(xì)高跟?！剐炝⑸罨貞浧饋硇挠杏嗉隆?/br>
肖麟覺得吧，很大程度上他活該，肋骨骨折是會呼吸的痛，看他可憐，沒說。

「那往后怎么辦？」

「她帶小孩回娘家了?？峙乱x婚?！?/br>
兩人陷入沉默，望著點(diǎn)滴瓶，每隔幾秒鐘藥水就冒出一段氣泡。

肖麟想到一個問題，「你老婆那天在酒店里干什么？」

徐立深啞了，過了半天，低聲罵道，「cao……」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diǎn)綠，「叫律師來，這官司還有的打?！?/br>
肖麟請假待在醫(yī)院的這段時間里，徐立深妻子派代理人送來協(xié)議書，他拒簽，兩人的婚姻正式進(jìn)入訴訟階段。

徐立深頗為感慨，「真沒想到，連我媽都嫌棄我的時候，會是你在我身邊，照顧我?！?/br>
肖麟同樣驚訝，他沒有想過自己能為一個炮友做到這個地步，「說這些干什么？難兄難弟，說不定哪天情況就反過來了?！?/br>
徐立深審視他，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猶豫再三才緩慢地開口，「肖麟，所以說，你骨子里還是天真。你把人都看得太好了，要是反過來，我不一定會為你這樣做?！?/br>
徐立深就是個混蛋，他怎么會寄希望于對方？肖麟忽然明白，驅(qū)使他放下一切到這里的只有一個原因，寂寞。如果他有更需要關(guān)心的人，他絕不會來。

多么痛的領(lǐng)悟。

「你就不能哄哄我？」他連笑容都很難維持。

徐立深挑起眉頭，「你是個需要哄的人嗎？」

從醫(yī)院出來，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