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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他是陛下的貼身太監(jiān),有些話,陛下也跟他說起過。陛下總說“觸底反彈”這四個(gè)字兒,斬草除根也得看清楚時(shí)機(jī)。而對于忠孝伯府,陛下便說,如今根本不是什么好時(shí)機(jī)。雖說孫家的確糊涂,陛下醒來興許另有其他計(jì)劃,但此時(shí),他真不敢應(yīng)。趙世碂在杭州,手底下一群從前的鹽戶,后來的山賊,如今的私兵給他用,為他辦事,他早已習(xí)慣大手一揮做那領(lǐng)導(dǎo)之人。更何況,他上輩子便是帶兵打仗,還做皇帝的。他習(xí)慣了這作風(fēng)。等他看到福祿面上的猶豫,他才有些回神,奇怪的是,他倒也不氣憤,反而還挺高興。這說明,趙琮真的已是個(gè)有威嚴(yán)的皇帝。他要說話,錢月默忽然小聲驚呼:“陛下醒了!”他立刻回頭,看向床上。趙琮緩慢睜開眼睛,眼前還有些迷糊。他先是聽到錢月默的聲音:“陛下?”后又是福祿的聲音:“陛下,染陶jiejie去御藥局熬藥了,稍后便來!”聽到“藥”字,他才記起,他似乎吐了許多血,又暈了過去。他為何吐血?他的頭再度疼起來,他真是一點(diǎn)兒也不愿想起那些事。頭雖疼,眼前卻越來越清晰,他終究還是看清了面前的人。除了錢月默與福祿那兩張?jiān)缫咽煜さ哪樦?,又多了一張臉?/br>這張臉,熟悉,卻又陌生。這張臉上交織了太多的神情,殷切、忐忑、緊張,興奮。趙琮卻差點(diǎn)再吐出血來,他不由咳了幾聲,福祿立即去倒來溫水,輕聲道:“陛下,小的伺候您進(jìn)一點(diǎn)兒水。”趙琮卻是盯著那張臉。五年不見。五年原本有多難熬,此時(shí)他就有多么想回到知道真相的前一刻。趙琮伸手,想撐床坐起來,錢月默趕緊上前扶起他。自始至終,趙琮都在緊盯著趙世碂看。趙世碂原本心中的確是紛雜交織著各種情緒,如趙琮看到的那般,殷切、忐忑、緊張與興奮皆有??煽吹节w琮這樣的神色時(shí),他的手腳不知不覺就有些涼。他雖然還不知道到底為了什么,可是這樣的趙琮讓他心慌。趙琮,似乎很厭惡他?可是為什么要厭惡他?僅僅因?yàn)樗?dāng)初騙他,裝死離開了這里?趙琮不該是這樣心狠之人啊。趙世碂早知道,只要遇到趙琮,他便會完完全全變作另外一個(gè)人??纱丝?,他也沒想到他會變得連他自己都忘了去在意這些變化。他甚至有些害怕。他的心神似乎已被趙琮所控制。他更不知趙琮開口將要說什么。可趙琮已經(jīng)撐著坐了起來,他依然緊盯著面前的趙世碂。這個(gè)人不是他的小十一,又或者,從來就沒有過他的小十一。所謂的小十一,也只不過是這個(gè)人裝來騙他。趙琮甚至已懶得去想,為何醒來,他人便在此處。他都能把信鴿直接傳到福寧殿,又有什么是他辦不到的?!他都能將他趙琮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面前的人,可長得真好看。十一歲的時(shí)候,就惹得宮女們天天偷看他、圍著他。如今的他,甚至好看到令人眼花。可是漂亮的東西,全是會吃人的。漂亮的東西,全是有毒的。趙琮心中一痛,嘴角又溢出一絲血。福祿嚇壞了,立即道:“陛下!”他說罷,就要轉(zhuǎn)身叫御醫(yī)。趙琮拉住他的手,福祿焦急:“陛下!小的去叫御醫(yī)??!”趙琮自己擦去嘴角的血,輕聲道:“你們出去,他留下。”“陛下……您好歹讓御醫(yī)再看一眼吧。”錢月默也急。“朕無礙。退下?!?/br>同樣的,趙琮未指明“他”是誰,但他們都知道。福祿與錢月默均不敢不聽他的話,此刻的陛下十分駭人,病中醒來,臉色蒼白,眼睛亮得很,嘴角一抹鮮血,雖說刺目,卻也莫名地炫目。趙琮的威嚴(yán)很足,他們倆到底退了出去。隨后便是一片安靜。趙世碂突然就不敢看趙琮,他低頭,想了片刻,抬頭道:“我——”他不知該繼續(xù)說什么,趙琮卻看著他,一副等他說話的模樣。他到底又道,“我被人救了,我跟我娘怕被他們找到,一直沒回來。我們住在海州,我娘當(dāng)時(shí)管著王府后院,身上有些銀子,才能過下去。我——”這是他已想好的說辭,卻突然說不下去。因他抬頭時(shí),看到了趙琮嘲諷的目光。趙琮知道他騙他。可是要他如何說出真話?!說他重生而來?說他當(dāng)初就是進(jìn)宮搶皇位?說他當(dāng)初就等著趙琮死?!他不能那樣說,他一輩子都不能那樣說,否則趙琮一輩子都會厭惡他,這輩子趙琮也再不會信他。他寧可再用一百個(gè)謊言去圓起那個(gè)最初的謊言,也不愿意用這個(gè)最初的、最大的謊言去令趙琮傷心。錯在他,不能讓趙琮平白被牽扯進(jìn)來。趙世碂被趙琮看得越慌亂,心中卻也越清明。他知道,哪些話能說,哪些話即便死了也不能說。趙琮看到他這副樣子,心中滿是難受。到這個(gè)時(shí)候還不愿意說實(shí)話。他難受得很,心里面疼,他靠在引枕上,急躁與氣急之間,不由又吐出些血。趙世碂顫抖著手,慌忙上前要去擦他嘴角的血,可他的手還未碰到趙琮的臉,趙琮便一把打開他的手。趙世碂有些委屈,他也恍惚,他當(dāng)年走得到底對不對?若對的話,為何現(xiàn)在又走回原點(diǎn),他還是自己回到了這里,還惹得趙琮這般氣他。可若是不對,當(dāng)初他就已經(jīng)完完全全被趙琮改造成了另一個(gè)人。他不愿意。但無論對不對,此時(shí)的他,只希望趙琮別氣他。而趙琮此時(shí)終于開口,可他一開口,趙世碂便僵住了身子。因?yàn)橼w琮問他:“你和吉祥,是何關(guān)系?!?/br>趙琮的聲音極小,且虛弱,但趙世碂清清楚楚地都聽到了耳中。他說不出話來。趙琮笑:“你騙我?!?/br>趙琮甚至連“朕”都沒說,不自覺地就說了“我”。趙琮再笑:“你從一開始就騙我?!?/br>趙世碂壓根不敢抬頭去看他。他不知道趙琮到底知道多少,他不敢問。趙琮歇了口氣,又道:“你既然騙我,為何還要回來,為何不騙我一輩子?!”他的聲音已漸漸變大。趙世碂依然低著頭。“既然死了,就一輩子別回來!就一輩子死在外面!”趙琮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一些哭腔。上輩子被騙,這輩子還是被騙。為何每個(gè)他真心對待的人,都騙了他?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