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重要的日子演出，平常的日子除了訓練，也兼營古樂培訓。

喬昊只來過這里兩次，第一次，是陪喬旻來面試，那時喬旻還視此處為內(nèi)心圣殿，第二次，是來見他未來姐夫，樂團的一個三弦演奏樂師，喬旻視他為偶像。

只是，世事難料，第三次來他們已經(jīng)離婚了。

提早赴約的喬昊決定先在公園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曬曬自己發(fā)霉的心情。

盡管是工作日的市郊，公園里的游人卻并不稀少，園里的許多花卉在春天盛開，舉家踏青的人一撥一撥。

喬昊逛完了櫻園又逛桃園，入目全是絢爛的鮮花和愉快的人群。

他忽然羨慕起喬旻的生活來，竟然可以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工作，每天吹吹打打，唱唱跳跳的。相比他自己，工作的地方像是菜市場，每天都有為了排隊而爭吵的人群，為了醫(yī)藥費而破口大罵的家屬，為了病痛得不到緩解而歇斯底里的病人……還有他這種，忙得連暗戀都只是在心里一個人糾結(jié)，連一點行動也無法進行的小醫(yī)生。

再往前走一些，喬昊看見遠處的湖邊有一些人聚在一起，看上去像圍觀，走近卻一片安靜。

再走近一些，人群的縫隙里隱約看到個人在畫畫。

喬昊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卻在下一秒眼睛發(fā)起了直。

拔開人群，喬昊清楚地看見，坐在湖邊石塊上畫畫的人眉清目秀，神情專注，纖瘦的手指微曲，握住鉛筆快速而精準地描畫，畫紙上，對面小孩的五官已經(jīng)成形。

喬昊再將視線移向作畫人的臉龐，那人的臉色并不像印象中的蒼白，湖面映照的細碎陽光反射在那張臉上，令那整個人看來明朗干凈。

還能是誰呢？

喬昊呆立在人群中，默默注視眼前的人。

被畫的小女孩十分聽話，坐著一動不動，眼睛只是看著自己對面的mama。

那位母親不時把手指放在嘴邊，示意小女孩不要說話，不要亂動。

女孩配合地點點頭，小嘴微微抿了一下。

這些細節(jié)似乎都不能影響到畫畫的人，他微微低著頭，只有眼睛不時抬起看看面前的女孩，然后又很快垂下，專注于畫紙上的線條。

很快，他開始畫女孩的頭發(fā)、劉海，然后是衣領(lǐng)、肩膀，整幅圖快完成時，他還不忘在畫上女孩的鼻梁旁，點上了一個小小的黑點，那是女孩臉上一顆生動的小痣。

最后的最后，他在畫紙的右下角，留下了三個英文字母：SDD。

周圍的人終于不再安靜，齊齊叫起好來，而喬昊，他從心底長長嘆出一口氣。

“是注定的吧，石冬冬?！彼麑ψ约赫f。

石冬冬將畫紙從畫板上抽了下來，徑直將它遞給了女孩的母親。

那母親連連道謝，從錢包里拿出了一張五十元的紙幣。

石冬冬接過錢，忙俯下身在一旁的背包里翻找，看樣子是要找錢給對方。只是，與之前的作畫相比，他找錢的動作顯得局促而僵硬，顯然，他還不習慣這份“工作”。

終于，他從背包的小口袋里翻出了兩張十元的鈔票，那鈔票已經(jīng)皺成一團，于是他在將錢遞出去之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它們展平了些。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石冬冬抬起頭來對女孩母親微笑的那一瞬間，他的余光看到了人群中一直在看他的喬昊。

石冬冬呆了一下，但很快臉上便露出了笑容。

他對喬昊坦然地一笑，然后又低下了頭，重新在畫板上夾了張畫紙。因為，他的對面已經(jīng)又坐上了一位客人。這一次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阿姨，她在同伴的推搡下笑呵呵地坐了下來。

喬昊見他對自己笑得那樣自然，忽然為自己這幾天來的糾結(jié)感到慚愧。

也許，他只是在尋找活下去的動力和意義。

而自己，卻在氣惱一場無謂的被忽視。

喬昊在人群中站了一個來小時，直到石冬冬畫完第三張畫。

人群漸漸散去，新的客人還沒有到來。

“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眴剃唤K于有了說話的機會，他走到石冬冬的旁邊，徑直坐在了他旁邊的石塊上。

石冬冬側(cè)過臉來看他，按住畫板說，“要不要幫你畫一張？”

“別，三十塊太貴了，我寧愿自己照鏡子。”喬昊忙道，佯裝瀟灑地甩了甩頭發(fā)。他不想讓石冬冬太辛苦，這人已經(jīng)連著畫了好幾幅了，光他看到的這一個小時里。

“俗?！笔擦怂谎?，卻開始在畫紙上畫起風景來，那是一張畫了一半的湖景，湖邊的樹木，還只畫了些枝干。

喬昊不與他爭辯，索性伸長雙腿，將手撐在了身體兩側(cè)。湖面有微風吹來，夾著岸邊樹木泥土的清香，喬昊只覺得再沒有哪一刻，心里比現(xiàn)在更踏實。

石冬冬不和他說話，只專心畫畫。

他也不和石冬冬說話，那些關(guān)于他為什么離開、什么時候回去的話，此刻都顯得多余。

在醫(yī)院里，石冬冬從來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看上去健康愉快過。

如果生理上的治療是必須，那么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難道不該是那必須的前提？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冬冬終于把畫板扔在了一邊。他站起了身，對著湖面伸了個懶腰。

喬昊撿起地上的畫板，只見那上面畫的正是眼前景致，湖邊，一個少年坐著畫畫，而少年的旁邊，還躺著一個翹起二郎腿的男孩。

“哎，你這畫畫得不對，我明明是坐著的，沒躺下?！眴剃徽J真道。

“我畫的明明是小男孩?！笔沉搜鄣厣系娜?。

“你畫的明明就是我給你創(chuàng)造的構(gòu)圖?！眴剃灰膊皇救?。他又仔細端詳起手中的畫，盡管他不懂藝術(shù)，卻仍能感覺出整幅畫透出的一種寧靜氣息，連湖面的波紋都是柔和氤氳的，像之前吹在臉上的微風，也同樣吹進了畫里。

“說真的，這幅畫給我吧?！眴剃蝗滩蛔≌f。

“你不是嫌我的畫貴嗎？”石冬冬終于坐了下來，從喬昊手上接過自己的畫端詳，“我這幅畫畫得這么杰出，可不能像剛剛那些一樣只賣三十塊?！?/br>
聽石冬冬這樣說，喬昊正琢磨要怎么接話，忽然腦靈光一現(xiàn)，他想到了口袋里的演唱會門票。

于是，他挺鄭重地把它們掏了出來，遞了一張到石冬冬眼前。

“用這個換，夠嗎？”

石冬冬睜大了眼睛，接過票不能置信地說了聲，“這個？”

看到他的反應，喬昊暗暗為自己喝了聲彩。

果然，他喜歡王菲。

“你怎么買到的？”石冬冬有些激動，“我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售磬了?！?/br>
反倒是喬昊，變得有些緊張，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因為你才買的?！?/br>
但最終他沒有這么說，情急之下，只能胡亂地編了個借口，“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