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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的來臨,而是因為即將要降下的一場暴雨。喬昊推開病房的大門,門口的劉大爺正在睡覺,他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些。他習慣性地朝石冬冬的病床望去,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床上是空著的,而離床不遠的窗臺邊,有個坐著輪椅的人在向外眺望。盡管光線昏暗,但喬昊知道,那并不是石冬冬。“請問,石冬冬去哪兒了?”光頭聽到這聲問話,才慢慢回過頭來,他的臉實在浮腫得厲害,皮膚也因為放療糜爛而變得可怖,令人不忍直視。“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嗎?”喬昊又問了一聲。光頭投來的目光有些許茫然,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喬昊,就在喬昊幾乎對他的回答不抱希望時,他才終于開口。“下午送去搶救室的,這會兒也不知救回來沒有?!?/br>喬昊瞪大了眼睛,從光頭口中平平靜靜說出的一句話幾乎讓他站立不穩(wěn),“你說什么?”“還呆在這兒干嘛,興許就再也見不到了?!惫忸^說著,嘴角竟抽抽地扯出一個笑來,眼中沒有絲毫溫度。喬昊只覺手腳瞬間冰涼,他踉蹌著轉(zhuǎn)了身,猛地便朝病房外奔去。腫瘤科的搶救室在走廊另一邊的盡頭,喬昊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跑,那段平日里走過無數(shù)次的熟悉距離,此時卻變得無比的漫長。興許就再也見不到了……見不到了……光頭的話像咒語一樣在耳邊響起,喬昊只覺得慌亂到了極點。他和那人最后一次見面是那樣的不歡而散,他離開時甚至狠著心沒有再去看那人一眼,而今天他只是為了該死的糾結(jié),沒有按下十四樓的按鍵……是不是這一切都預(yù)示著他將要受到的懲罰?搶救室終于就在眼前,只是燈是熄的,門也緊緊鎖著。喬昊下意識地撞了兩下門,門里沒有任何人回應(yīng)他。咚咚地心跳似乎要擊碎所有理智,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終于看到前面不遠的病房里走出來一個護士。“請、請問搶救室里的人呢?”喬昊語結(jié)地說。“今天搶救室沒有病人啊。”護士睜著圓圓地眼睛,奇怪地看向喬昊。“什么?……”喬昊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喬醫(yī)生,你是在找石冬冬嗎?”護士又問了一句,對于眼前這個人,科里的護士們早已不再陌生。“是的,他……沒有進搶救室嗎?”喬昊幾乎要用雙手去抓眼前的護士,只希望她能快一些回答自己的問題。“沒有啊,他今天挺穩(wěn)定的。剛剛查房時還在病房呢,怎么會在搶救室?”護士看出喬昊的焦心,語氣中透著些安慰。“這樣……”喬昊只覺得整個人就那么一下松了下來,除了心跳還沒有完全平復(fù)外,理智慢慢回來了不少——顯然,光頭騙了他。“他不在病房嗎?可能只是出去走動一下。不要太擔心,他身邊應(yīng)該會有人陪著的。”護士又說了句。“謝謝?!眴剃稽c了點頭。再回到石冬冬的病房時,光頭仍在窗臺前沒有移動位置。喬昊從心底生出一股憤慨,他沖了過去,幾乎想要把光頭從輪椅上揪起來。只是到了跟前,喬昊終于還是住了手,“你怎么可以開這種玩笑!”“噓——”光頭慢慢將手指放到了嘴邊,目光移向了劉大爺?shù)拇?,“小聲點,老人家在睡覺?!?/br>“你實在太過分了。”喬昊忍耐著,壓低了聲音。光頭卻只是冰冷地笑了笑,有氣無力道,“人總是會死的,這個科里每天都在死人,我讓你提前準備一下,不是很好?”“這個科里并沒有每天在死人,而且,冬冬也好的很?!眴剃灰а?。“好的很……”光頭笑著深呼吸了一口,那笑似乎牽扯到了他哪根神經(jīng),讓他接下來猛地一陣咳嗽,咳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清出喉嚨,若有所思地看著喬昊道,“其實,我挺羨慕他的。你們,是那個吧?”喬昊防備地看向光頭,他的手握緊著拳頭,等著輪椅上的人繼續(xù)。“我以前是個攝影師,你們這種人也接觸過不少,”光頭冷哼了一聲,喘著氣道,“別怕,我要說早說了。我就是羨慕,你怎么就這么死心塌地呢?為什么我老婆一聽見我確診就跑了呢?”“你看開些?!眴剃簧驳卣f,“至少,你的母親一直不遺余力地在照顧你,她從來都沒有放棄你。”“可我卻在拖累她呢,”光頭笑著搖了搖頭,緩了一會兒才又道,“人這輩子,實在沒意思,沒病的時候怕這怕那,怕片拍得不好賺不到錢,什么角度什么構(gòu)圖,客人喜歡就好,拍出的那叫個什么屁東西……還怕愛人生氣,沒時間陪她會生氣,重要的日子沒有禮物會生氣,那個哄啊,可是我真的需要人陪的時候,她在什么鬼地方?還有你們這樣的,掖著藏著怕見不得光的,說出來又怎樣呢?人死不過頭點地,最難過的也就是這點病痛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旁人還能把你們活埋了?人他媽就是活的窩囊!還真不如死的爽快些!……”光頭像上了發(fā)條的機器,開始不停地絮叨咒罵起來。喬昊開始還能聽懂他的意思,可到后來,光頭的話語含糊地連成了一片,整個人也有些癲狂起來。喬昊不得不退坐到了石冬冬的床邊,窗外的天色越發(fā)灰暗,不久便響起陣陣悶雷。劉大爺也被吵醒了,慢吞吞地爬起來,四處找手機給老伴打電話。喬昊不時地看著自己的手表,開始擔心起石冬冬來。那人又跑到哪兒去了?他也拿出了手機,撥了幾次電話,通了卻沒有被接起。那嘟嘟地聲音無休無止,漫長得仿佛這段時間莫名被拉開的兩人間的距離。然后,就在喬昊等不及想要沖出去找人時,石冬冬背著畫板走進了病房。“你去哪兒了!”喬昊控制不住地大聲問他。“去天臺畫畫了?!笔行┎幻魉?。“你還是那么喜歡畫畫嗎?要下暴雨了也不知道回來!”喬昊幾乎是用吼的。“我不是回來了嗎?”石冬冬從肩上卸下了畫板,最上面的仍是巴黎鐵塔那張。喬昊再次敗下陣來,之前,在被光頭欺騙的驚慌恐懼中,他曾想過如果還能見到石冬冬,一定狠狠把他摟進懷里。而此時,窗臺邊的光頭仍在忘我地咒罵,病床上的劉大爺正點著頭應(yīng)和電話那頭老伴的叮嚀,已經(jīng)放下畫板的石冬冬就那么直直地站在自己面前,喬昊卻忽然失去了擁抱他的理由。再不知能說些什么,他走出了那間沉悶的病房,走出了醫(yī)院的住院大樓。然后,大雨終于下了下來。第59章第59章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