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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陸桓城的手,將他捂暖一些,但被直截了當?shù)厮﹂_了。陸桓城……竟不許他碰了。晏琛縮回落空的手,捏著衣角,拼命反省自己做錯了什么,忽然間一個念頭闖入腦海,他猛地打了個寒顫,抬起頭來,眼眶紅通通的。他說錯話了嗎?是不是陸母……沒能救回來?或許今早的意外太突然,陸桓城想盡了一切辦法救他的生母,可是徒勞無功。他最終還是失去了母親,只剩阿琛和筍兒可以依靠。他回到藕花小苑,是想被安慰,想要一個溫暖的懷抱。自己應該抱著他,親吻他,不該說一句多余的話,更不該第一句就往心窩里戳刀子,揭他的傷疤。晏琛內(nèi)疚至極,慌亂地自責了半天,道:“我……我不問了,桓城,你別太難過,母親不在了,你還有我呢,我們……我們還有孩子呢,是不是?”話音剛落,空氣驟冷,鑄成了一堵冰墻,橫亙在二人中間。陸桓城盯著他隆起的小腹,似笑非笑,嗓子眼里逼出一句:“是,我還有你,還有……孩子?!?/br>他有一股嗜血的沖動,想拿刀剪碎晏琛的肚子,捅一個腸穿肚爛,讓里頭腥膻的白濁流出來,讓凝聚的精氣泄個干凈,再好好地質(zhì)問他,那個繼承了他們血脈的“孩子”到底在哪里!晏琛不知不覺中聞了一天花香,本就隱隱腹痛,被陸桓城危險的目光壓迫,痛感更烈,扶腰往后退去兩步,緊張地道:“它今天很乖,沒鬧我,大概也知道家里出了事,不敢添亂,以后……以后一定會是個好孩子?!?/br>“是,會是個好孩子?!?/br>陸桓城的眼神忽然溫柔起來,溫柔得遠甚從前。他伸手為晏琛整理領(lǐng)口,輕聲道:“阿琛,母親這回出事,其實是府中有妖孽作祟。它夜里行亂,已奪去兩條人命。我去金鼎山鶴云觀請來了幾位道士,準備在府中行十日法事。他們法力高深,想必能護我家宅安寧。若是飛禽走獸作怪,便抽筋扒皮,若是花草樹木成精,便斬草除根。阿琛說……這樣好不好?”一句話唬得晏琛唇白面青,冷汗直下,捧著肚腹跌回了臥榻。斬草除根。他亦是精怪,雖沒有殺人為禍,可書里那些捉妖的道士,向來有妖就捉,哪里會分辨善惡?他周身靈息飄縵,藏也藏不住,但凡生了慧眼的都能覺察,如何瞞得過鶴云觀的道士!……不要。他不要被道士收去,他還要與陸桓城結(jié)發(fā)相伴一輩子!晏琛扯住陸桓城的衣袖,踉蹌?wù)酒饋恚甭暤溃骸盎赋?,你不要請道士,我其實,其實……?。 ?/br>沒等說出坦白的話,他被陸桓城一把擁入懷中,肚子迎面撞上對方結(jié)實的腰胯,狠狠地挨了一下。“我?guī)愣闫饋?,好不好?”陸桓城抬起他汗?jié)竦南掳?,熟悉的溫情里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狠意,“道士們進出十日,我怕燒符燃香嗆著你,鐘鼓鈸鑼吵著你,害你動了胎氣,難以安產(chǎn)。我在外頭尋好了一處清凈小院,先帶阿琛過去避避風頭,等妖物除凈了,我再接你回這兒來,好么?”原來……擔心都是多余的,陸桓城早已為他做好了最周全的打算。晏琛胸口暖烘烘的,臨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乖巧地點頭:“好?!?/br>他準備去收拾幾樣衣物,陸桓城卻道不用,說下人已經(jīng)拾掇過院子,該置辦的都置辦齊了,若還有什么缺失,待晏琛前去看過,再差人一一添補就是。晏琛有些詫異,心道母親才剛剛逝去,半日功夫,陸桓城不僅請好了道士,連給他容身的雅院都已準備妥當。但陸桓城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倒也不算太奇怪。他尚在左右躊躇,陸桓城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情急之下,他瞥到小案上那塊艷紅的鴛鴦帕子,想著該留在身旁聊作想念,便匆匆抓在手心,亦步亦趨地追了上去。晏琛一路追得辛苦,陸桓城昨日去祠堂都抱著他,今天長長的一段路反倒不肯抱了,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頭,時常在廊角、門洞一拐彎兒就沒了影。晏琛心里委屈,可想到陸桓城剛經(jīng)歷了喪親之痛,無暇顧他也是自然,忍不住就嫌棄起自己的嬌慣來,嫌棄自己被抱久了,成日偷懶,連路也不肯走,于是咬了咬牙,努力跟在后頭。宅院深深,一進套著一進,行至院落交錯之處,往往幾丈之內(nèi)能開四扇門。晏琛進府之后就沒再出去過,不識得通往前院的路,怕跟丟了陸桓城,只好托著沉甸甸的肚子緊追不舍。他初時不顧腹痛,后來遭了孩子報復,一根筋從下腹抽到腰脊,痛得滾在廊上,差點撞到臺階折斷腰。許久緩過勁來,陸桓城早已不見蹤影。晏琛沒有辦法,想一想正門應開在南面,便隨意擇了一條路,中間拐錯數(shù)回,終于瞧見了前院那堵壁照。一輛紅漆青帳的小馬車停在那兒,陸桓城坐在馬背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第三十六章廢院轂轆滾轉(zhuǎn),馬蹄點踏青石。晏琛坐在車里,撩起車簾一角看向外頭,心里越來越慌。他原以為陸桓城是在城內(nèi)購置了一處別館,卻不想馬車漸行漸遠,駛出城門,平坦的石板路半途斷了,換成一條顛簸的泥濘小道。炊煙與人聲淡去,屋舍與田埂不見,沿途一片灰蒙蒙的野林,密如針刺,望不見盡頭。遠處重巒復嶂,半輪赤紅的夕陽枕于山脊。山野間回蕩著鴉啼雁唳,一聲聲叫得凄厲。車輪打轉(zhuǎn),經(jīng)一條狹路鉆入杉林,又行駛了片刻,終于停在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前。陸桓城翻身下馬,晏琛捂腹下不得車,扶著車轅輕喚了一聲,隔一會兒再喚一聲,才等來那個久違的懷抱。他聞到熟悉的味道,心里忽然安定了,悄悄在男人頸間啄了一口——對他來說,陸桓城的味道就是最直接的安撫,勝過世間所有寧神的熏香。“是這兒么?”晏琛朝前幾步,四下張望了一番:“清凈倒是很清凈,就是……遠了點兒,出城要走很久,你來看我會不方便的。”陸桓城沒接話,只道:“進去看看?!?/br>晏琛猶豫了一會兒,終于又往前邁出一步。院門未漆未磨,兩塊歪斜的木板勉強合攏,邊緣被蛀腐了,門縫寬得能塞進一根指頭。伸手一推,雨水澆銹的門軸艱澀轉(zhuǎn)動,發(fā)出咔咔的摩擦聲,總像下一秒就要垮掉。晏琛跨進門檻,邊走邊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