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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霖坐在奶奶膝上,手握一把小勺子喝銀魚豆腐羹。陸母慈愛地看著孫子,一邊為他擦嘴,一邊為他夾菜,小碗里堆滿了鮮魚嫩rou。陸霖吃不掉,撅著小嘴望向陸桓城求救,陸桓城笑了笑,遞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繼續(xù)與二弟陸桓康飲酒聊天。今年生意紅火,他有意來年向南邊拓展木料商路,便勸說陸桓康暫且擱下功名,試著隨他走一段商途。他身旁的位置擺著一副碗筷,是留給晏琛的。小火爐燙熱美酒,斟半盞,空盤以待,年年皆如是。陸霖在他眼皮底下公然搗蛋,偷偷抓起一塊嫩魚,蘸足湯汁,趁著大家不注意甩到了二叔面前。桌子底下立刻探出一只貓爪,配合默契,把魚rou扒拉走了。陸桓城不動聲色地看著,等到陸霖故技重施,突然干咳了一聲。陸霖僵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抓著魚rou不敢動,只好往自己嘴里塞,不巧被陸母瞧見。陸母驚呼:“小祖宗,你的筷子呢?怎么能用手抓著吃?手上多不干凈啊!來,把手擦了,奶奶喂你吃?!?/br>“謝……謝謝奶奶?!?/br>陸霖一臉頹喪,不情不愿地屈從。桌子底下幽幽升起了一雙翠綠的眼睛,與陸霖哀怨對視,接著扎了陸桓城一記利落的眼刀。一家人邊吃邊鬧正熱絡(luò),突然有人輕輕敲門。先三下,隔了一會兒,又三下。交談聲止住了。眾人同時扭頭望向門口,面露疑惑,不知三十晚上誰會登門——前廳門扇未鎖,只因阻隔雪夜的寒氣才虛掩著,若是侍女前來送菜,推門而入便是了。陸桓城眉頭緊鎖,忽然間一個清晰的念頭從腦中閃過,他臉色大變,倏地推開椅子起身,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拉開了房門。雪絮雱霏,黑夜中悄然飄落。他朝思暮想的青年就立在門外,一襲單薄的綢衫,發(fā)間落滿碎雪,身形伶仃,手里還攥著一只小小的紅紙燈籠。“你說,你們晚上會在前院……我……我就過來了……”晏琛望著他,有一點兒局促。陸桓城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從椅背上抄起一條羊絨厚氅用力抖開,把晏琛從頭到腳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緊跟著攔腰一摟,推他隱入門外黑暗處,低頭就吻了上去。“桓城……桓……唔……”晏琛猝不及防,小燈籠失手掉落,滾出了幾尺遠(yuǎn)。他輕微地掙扎著,但最初的羞澀很快淡去了,身體漸漸放松,靠在墻壁上迎合著這個吻。太久了。思念令人變得狂野,也令人變得溫順。他沐雪而來,走過長長的一段夜路,身子早已凍僵,太想被灼燙的溫度包圍。陸桓城用勢不可擋的熱情吻暖了他的唇,搓熱了他的手,讓他變作一壇美酒,長存地窖,一朝啟封,解去積年寒意,蒸出了一縷幽淡的竹香。只有在陸桓城懷里,他才找得到重返人世的實感。長吻暫歇,兩人無言對望,彼此眼中都是濕的。陸桓城為他攏了攏領(lǐng)子,體貼地問:“身上冷不冷?”“不冷。”晏琛輕輕搖頭,“你抱著我……我就不冷了?!?/br>話音剛落,他鼻子一癢,很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噴嚏。陸桓城于是笑了,牽了他的手要領(lǐng)他進(jìn)屋。晏琛忽而害羞起來,想著一家人都在屋里,他卻與陸桓城在外頭忘情纏綿,也不知究竟害家人等了多久,不禁雙頰緋紅,忸怩地不肯進(jìn)去。陸桓城溫聲道:“阿琛別怕,都是自家人,遲早要見的是不是?”“可是……”“竹子爹爹?”纖細(xì)的童音在耳邊響起,陸霖從門側(cè)探出小腦袋,一雙眼睛登時變得烏亮烏亮,忙不迭跨過門檻,張開雙臂就往晏琛懷里撲。熱情如火的棉團(tuán)子,險些把晏琛一下撞翻了,陸桓城趕緊伸手扶住。“筍兒,乖筍兒……”晏琛摟著孩子,一遍一遍喚他的乳名,眼底濕意更濃。這是他遺留在世間的寶貝,被陸桓城悉心照料了四年,養(yǎng)得天真可愛。他所懼怕的骨rou分離、形同陌路,一樣都沒有發(fā)生過。陸霖與晏琛在竹子里親昵了幾個月,這么一抱,立刻尋回了熟悉的感覺。他睜大眼睛打量著晏琛的眉眼,朝陸桓城歡喜嚷道:“一模一樣!我和竹子爹爹一模一樣!”陸桓城忍俊不禁:“你是他生的,當(dāng)然一模一樣?!?/br>陸霖才不管,認(rèn)定了這是一件極其神奇的事情,小手撫過晏琛的眉毛、眼睛、鼻子,越看越驚訝,拉著晏琛的手一臉激動:“竹子爹爹,我們?nèi)ソo奶奶和二叔看,去給阿玄看,我們生得一模一樣!”孩子一笑,晏琛簡直像著了魔,那些羞赧與拘澀通通不見了,百依百順地遷就他:“好,我們這就去給奶奶和二叔看?!?/br>第五十九章聚散時隔四年,晏琛終于如愿見到了陸母。老太太鬢添華發(fā),眉目慈祥,從坐席上起身相迎。陸桓城怕晏琛忐忑,在絨披底下握住了他的手以示安慰,卻不想晏琛落落大方,主動喚了聲:“娘?!?/br>這倒輪著陸母始料未及,聞聲怔住,漸漸落下淚來。關(guān)于晏琛,陸母所知道的其實是另一個故事。四年前的某一天,她尚在病榻纏綿,陸桓城抱來了一只藍(lán)纈小襁褓,里頭睡著一個白玉似的小嬰兒。陸桓城告訴她,這是晏琛誕下的孩子。緣起與緣滅經(jīng)過一番修飾,從陸桓城江北落難、幸遇青竹相救開始,說到陸家香火不旺,晏琛甘愿承受非議,以男子之身懷胎,最后將阿玄造下的殺孽稍作潤色,說陸母當(dāng)年是誤飲毒茶,性命攸關(guān),而晏琛為報陸家三百年養(yǎng)竹之恩,不顧產(chǎn)后虛弱,散盡靈力才換回了她一條性命,以致撒手人寰,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可憐孩兒。這故事七分真,三分假,講的是仙靈降世、舍命還恩,最契合陸母的心意。她將寶貝孫兒養(yǎng)在身邊照顧,見這孩子身懷竹香,常在啼哭中掉落幾片竹葉,更是信了個十成十,只恨從前不曾好好疼寵過晏琛,害他赤誠以待卻受盡委屈,反倒誤了性命。今夜重逢,陸母未及訴說一句歉意,晏琛卻不計前嫌,主動開口喚了他一聲娘親。她霎時老淚縱橫,握住晏琛的手反復(fù)道:“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可虧了這番天意憐人,讓你完好無缺地回到陸家來,娘親定然會好好寵你,再不教你受一絲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