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個時間去逛逛?！?/br>
確認了路線，鄭源和歐陽按照老板所說的路線漫步前行。道路兩旁都是楊樹林，悄無人聲。山間的空氣清新涼爽，偶爾一輛車從身邊開過，帶過一陣涼風(fēng)，讓人暫時忽略了步行的疲乏。

沿著車行道邊緣一路北上，到下一個路口右拐之后，眼前的風(fēng)光立刻陡然一變。這條路像是由兩座山巒之間的低谷處開辟出來，道路兩旁盡是開闊的草地鋪陳開來，直至山腳下低矮的灌木叢前停下腳步。盛夏時節(jié)，各色說不出名字的野花點綴在茵綠的草地上。

歐陽走到路邊摘下一朵玫紫色的花朵別在鄭源耳后。鄭源笑著抖落花朵，再撿起來，將柔軟纖細的花枝纏繞在一旁伸過來的低矮樹枝上。從遠處看上去，好像那棵樹開了花一般。

兩人一路走走鬧鬧，穿過濃密的樹蔭，烈日毫不留情的照射下來。歐陽瞇起眼睛看向遠山，鄭源摘下帽子戴在他頭上，吹一聲口哨，向遠處跑去，呼喚道：“看誰先到下一個蔭涼吧？”

歐陽邁開大步，看著鄭源在前方奔跑的背影，遠了又近，近了又遠。等到鄭源站住腳扭過頭來看歐陽，卻發(fā)現(xiàn)歐陽的臉上帶著些讀不懂的表情，被烈日下濃重的陰影遮住。

鄭源有些心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猛烈奔跑的緣故。他折返回去拉住歐陽的手臂，撒開步子再跑一段，就看見一座金頂紅墻的寺廟出現(xiàn)不遠處的山腰上。

本以為近在眼前，沒想到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走了好久，才終于到了竹林寺門前。

“竹林寺里沒竹林”，竹林寺傳說始建于唐朝，但是目前寺內(nèi)的建筑大多是wenge后重新修葺，曾經(jīng)的竹林也不見了蹤影。進了山門，院里三面都是禪房。繞到天王殿背后，一條狹窄的樓梯直通向高處。上了臺階，有一處不大的平臺，平臺的正前方又是一道寬了一倍的階梯，似乎通往正上方的大雄寶殿。這條通道一看就是新修的，深灰色的磚面嶄新。只是在這階梯的正中，立著一尊菩薩石像。它披著青綠色披風(fēng)，手中一盞玉色的水瓶，其中插著一束竹枝。五臺山是文殊菩薩的道場，仔細辨認，這座像卻是觀音。

眼前的青綠色好看過分了，雖然從不曾想過要和宗教親近，不過也許是受到氣氛的影響，鄭源在觀音像前站定，沒有行禮，只是那么注視著。在觀音像前，他不經(jīng)意的想要眨眨眼，卻因為眼前柔和而莊嚴的視線而止住了。

他腦子里閃過些近乎荒唐的想法，身后不遠處傳來歐陽接聽手機的聲音。在一片安靜中，他的聲音依舊壓得很低，似乎在安慰著誰。

過了許久，他掛了電話，揉搓著半邊臉頰，嘆口氣回到觀音像前。

“單位催你上班？”鄭源結(jié)束神游，找個話頭。

歐陽搖搖頭，拿眼睛去瞟身旁的觀音像，眼神突然亮了，扭過去頭仔細辨認那座石像，之后頭也不回地說道：“宋天昊出車禍了?！?/br>
鄭源愣了下，隨即問道：“不會是酒駕吧？”

歐陽點點頭，反應(yīng)過來又否認道：“這回還真不是。雙方各付一半責(zé)任，不過對方好像有人受了重傷，又不是善茬。他爸媽都不肯管，說是讓他長教訓(xùn)。喬羽問問你這兒有沒有以前跑社會時認識的人可以幫幫忙？”

鄭源想起他一共沒見過宋天昊，每次他都是半醉半醒，出事是早晚的。不過真沒想到?jīng)]喝酒的時候反而出事了。

“我知道你不待見宋天昊，不過要是能幫還是幫一把吧?！睔W陽見鄭源沒回答，帶著些懇求說道。

鄭源被他這么一說反而笑了，回答道：“我沒不待見他。就是搞不懂喬羽干嘛還管他?！?/br>
歐陽回頭再看一眼觀音像，說一句“緣分這種事情，誰搞得懂”，便轉(zhuǎn)身繼續(xù)向臺階上方攀爬。

“歐陽？”看著歐陽的背影，鄭源忍不住呼喚一聲，話音落住卻不知道想要說什么。

歐陽聽到這聲呼喚，在臺階上停住腳步，回過身俯看他時，卻紅了眼眶。

“要不還是回去吧？”看到歐陽面色蒼白，鄭源依舊站在原地提議。

歐陽搖頭說著沒事兒，繼續(xù)邁上剩下的臺階，到了頂臺，轉(zhuǎn)過身來低聲解釋道：“想起一個認識的人，曾經(jīng)在這里遇見過的事情。咱們頭腦發(fā)熱跑到這里……是不是不夠遠？”

鄭源笑著跟上他的步伐，仔細看著腳下規(guī)整的臺階，回答道：“不遠不近，也挺好?！?/br>
說罷，他抬眼去看等著他的歐陽，繼續(xù)問道：“你說這世上有兩大奇藥，一日喪命散和含笑半步顛，要是讓你選你選哪樣兒？”

歐陽認真思量下：“我選暈車藥?！?/br>
鄭源跳上頂臺，遠眺一眼經(jīng)過大雄寶殿門前的僧人們的頭頂，站定了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先前吃過含笑半步顛，現(xiàn)在已服下一日喪命散，怕是無藥可救。施主你……”

歐陽不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眼眶卻也不紅了，徑自向大雄寶殿走去。鄭源收起不正經(jīng)，跟在他身后。

鄭源放穩(wěn)了腳步亦步亦趨，可是他的心沒法安放在肚子里。拜佛時，他求佛祖保佑歐陽每天都能順心。還想再許個愿，又覺得自己太過貪心，便在心里默念三聲南無阿彌托陀佛。

然后，他就滿腦子都在想著，事到如今，誰欠誰誰對不起誰都說不清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歐陽想要什么自己想要什么那種王子公主從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沒有結(jié)局的故事是從不存在的真想來一罐一日喪命散再加一瓶含笑半步顛然后白日飛升。

于是，回程的路走地安靜。再次走到那棵開花的楊樹旁邊，沒有了根莖的滋養(yǎng)，那朵花朵已經(jīng)發(fā)蔫兒，失去了原本的光澤。

歐陽在前面悶頭走著，鄭源追一段再追一段，之后便停下腳步，盯著那朵花片刻，抬高聲音叫道“歐陽文思?！?/br>
歐陽猶豫著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鄭源，嘴角掛著一絲笑。可鄭源知道他沒笑。

鄭源加快步伐走到歐陽面前，伸手拭去他鼻梁上的汗珠，手指滑過他的雙唇，之后便無處安放。

遠處的山脈上，飄蕩著孤單的一片云，它的影子完整投射在眼前的山脊上。下一次眺望時，那影子已然飄到了更遠的山巔。

鄭源瞇起雙眼望向那漂遠的云影，再看一眼遇爾駛過身邊的灰色豐田SUV，咧開嘴笑了，提議道：“回去吧?！?/br>
歐陽收起原先的表情，從背包里摸出一盒白色萬寶路，倒出一根叼在嘴角，才想起進景區(qū)時打火機被扣下了，便收起香煙，和鄭源前后緊跟而行。

沿著雙向車道旁的小徑向南步行了近半個小時，依舊不見旅舍的影子，兩人才發(fā)現(xiàn)鄭源從一開始就帶錯了路。

泥土小路上，覆蓋著新鮮的樹葉，踩上去帶著些潮濕和滑膩。歐陽跟在鄭源身后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