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來時候的路嗎？”

嗯？鄭源只顧著在前方看路，頭也沒回地發(fā)問。

他的身后，再也沒有傳來歐陽的聲音。兩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著，繞了一大圈，回到旅舍時已近天黑。

旅社老板的母親兼大廚做了一桌家常素菜，招呼他們一起拼飯。饑腸轆轆的兩個人在餐廳的小方桌旁坐下來，吃著老太太自己種植、料理的南瓜和土豆。

“你們是第一次來五臺山？”吃著飯時，老太太一面幫他們添上小米粥，一面閑聊起來。

鄭源啃著手工饅頭，點頭說道：“大夏天想找個涼快的地方?！?/br>
老太太將鍋里剩余的小米粥放回灶臺邊，回身在桌邊坐下說：“山里晚上挺涼，你們記得蓋被子?！?/br>
鄭源答應著，和老太太聊些家常和旅舍的趣事。歐陽在一旁細嚼慢咽，自己吃兩口，再幫鄭源挑去炒南瓜里的花椒和紅辣椒。

老太太聽著鄭源逗趣，拿眼睛去瞟歐陽，眼角堆滿皺紋地笑問鄭源：“他是你哥哥吧？”

鄭源聽了這話笑了，沖歐陽眨眨眼，對老太太說：“我們長得像嗎？”

老太太搖搖頭，吃一口青菜炒蘑菇，慢悠悠地說道：“長得不像，看著像一家人。”

鄭源哈哈笑起來，打算瞎扯一段。歐陽也勾起嘴角，回一句：“他是我舅舅。”

老太太一臉驚訝的打量鄭源，搖搖頭表示不相信。低頭喝一口小米粥，再瞄一眼歐陽的表情，才終于相信了。

鄭源在一旁埋頭吃飯，不再言語。

吃完飯幫老太太收拾了碗筷，回到房間后歐陽就沖了涼，坐回沙發(fā)椅上，用客房里的火柴點起香煙，看著帶來的那本薄書。3G沒有信號，無線連接不上，鄭源打開電視換了一圈頻道自覺無趣，走了大半天路雙腿隱隱酸痛，便跑去衛(wèi)生間洗澡。

衛(wèi)生間的鏡子在水蒸汽的籠罩下覆蓋著一層細密的水珠，鄭源伸出手掌擦去水珠，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拿起一條毛巾由腦門兒處向后將腦袋包起來。再想一想，還是認真地刮了胡子，再甩開包著腦袋的毛巾。

走出衛(wèi)生間時，歐陽正斜倚在一側床邊上看書。他的眼鏡度數(shù)不深，近距離時其實并不需要眼鏡。也許是為了放松，他摘了眼鏡放在一旁，一只手夾著煙卷，專注于書本。

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一眼鄭源，繼續(xù)低頭看書。隨性翻了兩頁，再次抬起頭來看向鄭源，在床頭柜的煙灰缸上按滅煙頭，說道：“以后都不能幫你擦頭發(fā)了?！?/br>
嗯。鄭源按住心里的鼓動，磨蹭到床邊和歐陽面對面躺下。側過身用胳膊支撐起腦袋，想笑又不敢笑，可是笑容還是不自覺的從雙眼中泄露。

“你想擦的話我再留長?！笨粗鴼W陽眼中隱藏的困意，他想讓他開心些。

歐陽一手按著書頁，一手伸過來撫摸他的頭頂，沒有回答。

鄭源拉過他的手，耷拉著眼皮，仔細端詳著他的手指尖，小聲念叨：“聽說，我是你舅舅。”

歐陽扇動睫毛，依舊沒回答，只是看著他。日光下看起來是深棕色的瞳孔在冷光夜燈下，沉淀成更深的黑色。

見歐陽沒有回應，鄭源低下頭親上他沾著煙味的手指，問道：“這樣也算是舅舅？”

歐陽似笑非笑地注視著他，片刻后，他搖搖頭。

☆、四十五【完結捉蟲】

“我們不可能是真正的家人，更不是朋友?！睔W陽搖著頭肯定地回答鄭源，令鄭源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

他從歐陽手里拿過那本書，丟到自己身后的床沿上，湊到歐陽身邊，再問一句：“這話不用你說?，F(xiàn)在也沒必要做三選一的選擇題?！?/br>
歐陽被搶走了手中書，沒有生氣，反而翻過身俯臥在床上，下巴撐在胳膊上，說道：“你不是說過我生病住院，你也沒資格幫我簽字嗎？以后真要是發(fā)生這種事，你就說是我……”

歐陽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了，因為他感覺到鄭源悄聲趴在他的背上，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不言不語。

鄭源不胖，可也不輕。但即便如此，歐陽心里還是涌起一股安全感。

夜晚的五臺山，空氣里摻雜著一絲涼意。兩個人這么貼在一起，溫暖了很多。身處一片寂靜中，歐陽輕輕搖動身體，不見鄭源的動靜，便保持著這個姿勢躺著，伸手按下床頭的電燈開關，沒多久也墜入睡夢。

兩個人的睡意，都是被斷斷續(xù)續(xù)、極力壓抑的哭聲和說話聲驅走。

鄭源抬起腦袋揉搓著雙眼，支起耳朵確定是隔壁傳來的哭聲后，重新將臉貼在歐陽背上，沒了睡意。

“是墻那邊的人在哭，我沒聽錯吧？”歐陽也清醒過來，聲音里帶著些沙啞，低聲問鄭源。

嗯。鄭源極力將臉在他背上蹭了蹭，收緊環(huán)抱的雙臂，簡單的回答。

歐陽得到放心的答案，想要翻轉身體，卻發(fā)現(xiàn)被鄭源抱著，一動不能動。

“下午你注意到了嗎？”歐陽放棄掙扎，依舊俯臥著問道。

鄭源被他問得一頭霧水，表示什么也沒注意到。

“住在咱們隔壁的，好像是出來私會的?！睔W陽輕描淡寫地說。

鄭源對于這種事情沒什么興趣，不以為意地應了聲。歐陽繼續(xù)說：“下午在大堂時，我聽見那個男的給他老婆打電話，說是在出差?！?/br>
鄭源繼續(xù)應和，扯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歐陽噤了聲，過了許久，用帶這些睡意的聲音悄聲說：“你說，人為什么要結婚？像我爸媽以前那么好，不結婚難道就不能一直好下去嗎？”

鄭源伸手去揉搓他的頭發(fā)，頓了頓，說道：“你應該問，既然決定要結婚，為什么還會出軌？”

嗯。歐陽趴著回答一聲，想了想又說：“是不是因為沒有信心。對自己對對方都沒有信心。所以才會想抓住眼前的便利，又不想對已有的放手？”

隔壁的哭聲又高了一個調，鄭源聽了這話去拍他的腦袋，止住他的話：“咱們兩個沒結過婚的凈是瞎猜?！?/br>
鄭源見歐陽默不作聲，又說道：“結婚肯定是想要雙方變得更好啊。孔子說過，有信任才有進步。一切只想維持現(xiàn)狀滿足于眼前的敵人都是紙老虎?！?/br>
歐陽笑得幾乎要把鄭源從他背上抖下去，他順勢翻過身來將手搭在鄭源的肩膀上，仰視著他，眼神卻慢慢堅決起來。最后他吸口氣嚴肅地說道：“我知道我這么說有些奇怪，不過…咱們，你和我，我們兩個，結婚吧?！?/br>
鄭源徹底傻住了，他注視著歐陽，發(fā)現(xiàn)他決不是開玩笑，便伸出手指在他的鎖骨之間畫一個小圈，說道：“咱們要結婚啊……現(xiàn)在是在山西……”

說著，他的指尖緩緩向下移動，停在左胸上：“咱們要穿過內蒙，越過國界一路向北，然后到貝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