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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三聲連響,暗器擊打在她的彎刀上,而蕭予之身形一矮,已滑出墻角,飛快地奔向門口—— 那門不知為何竟然開了。 秦念的彎刀緊隨而上,卻是橫掃蕭予之雙腿! 蕭予之避之不及,摔跌在地,眼看著那大開的門已在眼前,他左手捂著血流不止的斷臂,掙扎著往那門邊挪動過去—— “秦念!”一聲倉皇的叫喊,而后,蕭予之便感覺到一個溫軟的軀體摔在了自己的身上。 竟是柳綿綿。 她奔了進來擋在蕭予之身前,秦念收刀不及,一刀斜砍在她的胸口! 55.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人間病酒(三) 秦念站在那倒地的兩人面前,看著兩人的鮮血在地上匯流一處, 慢慢地、慢慢地也往她自己的腳下流淌過來。 秦念的全身都在發(fā)抖。 柳綿綿痛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卻還是撲上前來, 滿是血污的雙手抓住了秦念的裙角, 仰頭慘聲道:“秦念,你已經斷了他的右臂,他從今往后不要說殺人,連自保都很難了, 秦念, 算我求你,留他一條生路吧!” 秦念的彎刀舉起, 指著蕭予之顫聲道:“他當初為了逃命擊出那一掌時,可曾給小鬟留過生路?!” 柳綿綿轉過頭,看了蕭予之一眼。 手臂上的斷口,在最初尚且只是一瞬的麻木,而在此時, 才開始傳來連綿不絕的劇痛。 蕭予之已根本說不出話, 甚至連抬頭都做不到了。 柳綿綿的目光似乎感應到什么,稍稍抬起。 便看見謝隨就站在門外。 樓道上昏黃的燈光照映著謝隨的灰衣, 和他那雙沉默的眼眸。 他沒有幫秦念,也沒有幫自己, 他只是站在門外旁觀著一切——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 片刻之前, 他們四人還曾笑謔不禁, 把酒言歡;片刻之后, 他們已經拔刀相向。 柳綿綿愴然一笑,“秦念,摩訶殿已經容不下他,因為他當初沒能殺我……而睿王讓他來殺我,這件事情,你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吧?秦念,他雖然是個滿手鮮血的殺手,但你背后的東西,也未必不比他多、不比他黑暗?!?/br> 秦念怒聲:“你——你強詞奪理!” 她雖然憤怒,雖然苦痛,但她的彎刀,卻始終沒有舉起。 柳綿綿仍是笑,那笑容卻很虛弱。 但也可能是方才喝了太多酒的緣故,她的臉上浮起微紅,從蕭予之的方向看去,竟如是在情人面前的羞澀一般。 “你不必管我?!彼麊÷暤?,“我是摩訶殿的殺手?!?/br> 柳綿綿惻然笑道:“但你現(xiàn)在已不是了?!?/br>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sao動。 一個雄厚的聲音震天價響:“官兵搜人!都給爺站好了!樓上的人,也都給爺下來!” 門外的謝隨顯然已看見了樓下的人,他的臉色變了。 他一側身進了房中,長袖帶風關上了門。 “念念?!彼啬?,喚道。 柳綿綿的嘴唇發(fā)白,“你們……快走吧?!?/br> 秦念不動。 “念念?!敝x隨又喚了她一聲。 秦念抬起眼看著他,目光倉皇無措,好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她好像在問謝隨:我做錯了嗎?我不該殺他嗎? 如果可以,謝隨也愿意只教她最簡單的道理。殺人就要償命,殺了朋友的人就是自己的仇人。但是這個江湖的道理,卻從來都不是這么簡單。 謝隨終究沒有回答她。 他希望她能自己去思考,得出自己的答案。 即使那答案也許會跟他的不一樣。 官兵的鐵靴咚咚咚地踩上了脆弱的樓梯。 柳綿綿的目中竟爾閃出了急切:“你們快走!這一定是謝陌派人來了……我……我們可以拖一陣……” “唰”地一聲,秦念將彎刀收入了鞘,一轉身,紅衣獵獵,從窗口縱身飛出。 謝隨再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血泊之中,柳綿綿與蕭予之,兩個原本沒有什么關系的人,卻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也許只是因為夜太寒冷,也許只是因為傷口太痛了。 柳綿綿嘴角扯出一個無力的微笑:“保重。” 謝隨的目光一頓,再沒有多說一句話,便即自半開的窗戶跟著秦念離去。 柳綿綿抬起頭,望向那窗外。 月色溫柔,星空渺遠,仿佛是一片自由的未來。 她慢慢地將身子挪到桌邊,吹熄了燈火。 *** “咚咚咚”,粗重的敲門聲。 “朝廷通緝要犯,老子奉了欽命,關口客棧一律都要搜查一過,還不快快開門?!” 跟著上樓的店小二已經聞見了房里傳來的濃郁的血腥味,拿著鑰匙開門的手不停地發(fā)抖。然而鑰匙剛鉆進鎖眼,那門卻自己開了。 鮮血如小河般流了出來。 “死人了這是?!”領頭的官兵罵罵咧咧地道,一腳邁了進去,那只腳卻突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他低頭一看—— 那竟是一截斷下來的手臂,正抓住了他的小腿! “啊啊啊——” 這種平素里只管仗勢欺人魚rou鄉(xiāng)里的官兵,哪里見過這樣恐怖的陣勢,當即嚇得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酒肆二樓的窗戶底下,是一條小巷。 巷子里的陰溝散發(fā)出長年的臭味,柳綿綿就在這陰溝旁,給蕭予之的斷臂做著包扎。 聽見那官兵震天動地地哭叫著鬧鬼,她忍不住調笑道:“想不到你用左手飛擲暗器,也有這樣的準頭?!?/br> 蕭予之看向她。月光清幽,陰溝污濁,女人的笑容卻像是介于兩者之間,顯出十二分的動人。 他靜了半晌,只道:“那不是暗器,是我自己的手臂?!?/br> 柳綿綿卻笑得更歡了。 他的目光下掠,“你自己的傷呢?” 柳綿綿立刻捂住了胸,“我自有法子,不要你管。” 他笑了,“好,我不管?!?/br> 柳綿綿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