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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你是侮辱我的醫(yī)術(shù)嗎?”蒯藍橋竟然笑了笑,將雙拐夾在腋下,騰出一只手來拍了拍謝隨的肩,“放心,如果秦念還在病床上,皇帝和睿王那一對冤家兄弟怎么會死?” “——睿王弒君!” “——睿王弒君,奉天誅之!” 謝隨和蒯藍橋兩人身側(cè),走過一列列禁軍,竟都是往九霞軒去了。 “你看清楚了?!必崴{橋的手鉗緊了謝隨的手臂,不容他往前一步,“現(xiàn)在討逆的禁軍已要將九霞軒包圍,信航在里面,他德高望重、武功高強,一定可以保秦念無虞。但你就不一樣了——你是謝氏余孽?!?/br> 謝氏余孽—— 謝隨從沒想過自己活到現(xiàn)在,還會被攤上這樣的稱號。 “皇帝和謝家,裝了一輩子,到最后關(guān)頭,還是撕破了臉。”蒯藍橋冷笑,“如今謝貴妃和謝陌都已死了,你若再冒出頭,讓旁人如何作想?” 夜色陰沉,謝隨看著蒯藍橋的冷笑,心中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念頭:“你與我jiejie……早就串通好了?” 蒯藍橋笑道:“你以為我那塊入宮的腰牌,當真只是師父留下的老物?宮里的腰牌可是一年一換新的!” 謝隨想起自己偷進宮時,原以為誰也不會驚動,誰知卻很快就引來了皇帝——或許連這一個環(huán)節(jié),也是早就設(shè)計好的。 謝隨淡淡地道:“我只是想不到,你會同我jiejie合作?!?/br> “有同一個仇人,自然就能合作?!必崴{橋哈哈大笑,好像很不理解地對謝隨搖了搖頭,“謝隨,你什么都好,就是把人都想得太簡單了!” “是啊?!敝x隨也自笑了,“我總是把人想得太簡單了。” 蒯藍橋笑著,但他鉗著謝隨的手卻絕不放松,“我聽聞外邊沈丞相已在主持局面,狗皇帝雖無子嗣,旁支宗室還是有幾個合適的人選。所以,謝隨,”他冷冷地道,“我不容許你再回去,亂我的局?!?/br> “你的局,還是我jiejie的局?”謝隨平靜地問。 “都一樣?!必崴{橋滿不在乎地道,“你如果不想害死秦念,就跟我一起出去,乖乖地等著?!?/br> 謝隨沒有說話。 蒯藍橋靠近了些,夜色之下,他的眼睛深黑無底,卻透出誠摯的光,“謝隨,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你的妻子。” 謝隨望向九霞軒的方向。 只有很短的距離了,但那邊早被包圍,水泄不通,他實在也不知要怎樣從外邊偷進去。 蒯藍橋覷著他的表情,嘿嘿地笑了,“很寂寞是不是?她能殺了睿王,能耐大得很,可不需要你去救她。” 謝隨搖搖頭,微微的笑容里倒真的有些寂寞的浮影,“好。我去宮外等她。” *** 長安城,丞相府。 國中甫遭丕變,府外與庭中已聚集了很多官員,都在等著沈丞相拿主意。 而堂上的沈丞相,卻一直在焦躁不安地踱步。 “小姐還沒信兒嗎?”時而他會停下來,問左右,“這都什么時候了,她在做什么?!” 左右諾諾,無以回答。而丞相夫人由侍女扶著站在一旁,巾帕掩面,已快要哭岔了氣去。 自從謝陌被殺,沈秋簾就沒了消息。 接著便聽聞,皇帝并不給謝陌議謚,反而要坐實了他弒母大逆的罪名。 而到今日,皇帝甚至直接賜死了謝貴妃—— 就在沈丞相惴惴不安以為自身難保之際,卻又聽見了皇城上空盤繞的喪鐘聲。 皇帝自己,也死了。 “相爺?!庇行P從外邊小跑著進來,“大家都只等您一句話了!” 丞相轉(zhuǎn)過身,卻只看見堂屋外沉沉無邊的黑夜。 “——不行!”丞相夫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哭著道,“不行啊相爺!秋簾,秋簾還沒消息?。∠酄?,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啊——” 丞相靜了靜,將女人的手一點一點,從自己的衣袖上掰開了。 “好。先請大家進來?!彼氐馈?/br> *** 最后到底立誰當皇帝——在秦念殺死睿王的那一刻,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的心中,只是在想著謝隨。 “念念。我若久不回來,你便自己想法子出宮,往北走,不要回頭。” 夢中的這句話,她反復(fù)揣摩了很多遍,她想這應(yīng)該不是幻境中的虛言。 她與信航在九霞軒中等了一夜,最后等來了沈丞相的一紙公文。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rou食者吧?!彼徊莶葑x了一遍那公文,便對信航一笑,“我得趕緊逃出去,謝隨該等急了。” 說著,她竟徑自入了內(nèi)室,片刻之后,換出來一身小太監(jiān)的服飾。 信航一愣:“秦姑娘……” 秦念笑道:“你走不走?” 信航頓了頓,搖搖頭,“貧僧尚不能走。待局勢穩(wěn)定,貧僧還有許多事要做,此刻若逃了,便形同亂黨,不惟貧僧,便少林寺,也永遠無法翻身了。秦姑娘也是,你誅惡除逆,居功甚偉,何不留下來……” 秦念卻好像沒有聽見,將手一撐窗臺便縱躍而出,回眸笑道:“那亂黨就先走啦!” 女子長發(fā)一飄,飛身而去。 信航站在原地,怔了許久。 有時候他覺得秦念像是謝隨的反面,有時候,他又覺得秦念與謝隨一模一樣。 *** 涼夜如霜。 但過了今夜,或許便會到春天了。 秦念在宮城的屋頂上靈巧地一跳一躍,從南到北,萬家燈火盡收眼底。 少林內(nèi)功從體內(nèi)抽出之后,雖然少了十年的修為,但身體卻輕松了很多。她往北走,沒有回頭。 這背后有多少繁華成荒涼,多少夢幻成墳場,多少數(shù)不清的恩怨功罪,但她卻只記著謝隨說的—— 不要回頭。 秦念搖搖立在北宮門巍峨的門闕頂上,長風飄飄拂過她腳底的鐵馬,叮鈴鈴地作響。 北宮門外,有一個小小的面攤。 一盞昏黃的油燈掛在手推車的頂上,照亮方圓不過十幾尺的距離,一個老駝子在熟練地煮面撈面,他的身影被油燈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