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想管了。

——沒錯，華承南一早就知道恒昭叫青弋將自己帶到紫冥小筑，為的是界外里頭藏著的那個召回陣。

可惜傳天音人不能代為提問，不然他早將自己交付給天道了。做傳天音人的時日不長，他卻早早感到了疲憊，甚至是抗拒。

而這在歷代傳天音人當(dāng)中是絕無僅有的。

待二人走到華承南房門外時，卻早有人已等在了那里。

鐘銳有些意外，頷首道：“大人。”

“嗯？是玄非大哥么？”雖然看不到，但既已知曉青弋出了那樣的事，最先猜到的自然便是玄非了。

玄非推開他的房門，道：“進(jìn)去說吧?！?/br>
華承南被鐘銳握著的手不自然地動了兩下，被抓得更緊后，便沒在掙扎，想了想，反而自己攥得更大力了些。

鐘銳從他的動作里讀出些許不安來，知道他還在為青弋的事責(zé)怪自己，只怕是覺得在玄非面前抬不起頭了。

等三人各自坐了，玄非才道：“這次的事，我……”

“玄非大哥，對不起！”華承南截斷他的話，一口氣說了一長串，“這次的事都怪我，你想怎樣責(zé)罰我都可以，因為我……我沒法補(bǔ)償青弋大哥什么，也改變不了……”

“你在說什么？”玄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鑒于對方接收不到自己的眼神，只好又道，“你明示暗示地警告過我不要離開紫冥小筑，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為什么要道歉？再說，連我都想開了，也不再認(rèn)為他是因為我離開才走到今日之境，你還有什么好對不起的？”

華承南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嗯？”

玄非笑笑，眼中有難過一閃而過，“決定是他自己下的，后果想必早就清楚，他不怨任何人，別人也不必覺得愧對于他。”

華承南嘆息道：“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就好了。”

“承南，”玄非喚出他的名字后，聲音跟著頓了一下，過了會兒才道，“你能看到他要多久才能贖完罪離開冥界么？”

華承南閉上眼睛，仔細(xì)從腦海中搜尋著，可還是沒有找到答案，只得遺憾又抱歉地道：“我看不到?！?/br>
玄非又問道：“那你可知道他的rou身被安放在了何處？”

華承南的眉頭極輕地彈了一下。

玄非立刻緊張了起來，“你知道是不是？”

“知道是知道，”華承南的背脊微微彎了下來，“只是經(jīng)此一役，卻不知將我知道的事都告訴你們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了?！?/br>
“我向你保證，絕不會有任何動作，他自贖他的罪去，我定然不會胡亂插手?！毙乔斑呎f得很快，越到后來越慢，聲音也低了下去，“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他?！?/br>
華承南被他落寞的聲音弄得有些難受，無奈道：“青弋大哥他……他就在這里?！?/br>
紫冥小筑的東角上有一座塔，外邊看一磚一瓦都是精雕細(xì)琢，很是漂亮；內(nèi)里卻空蕩蕩的，什么擺設(shè)也沒有。

塔的最頂層四面通風(fēng)，當(dāng)中擺著一張寬大的黑玉床，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青弋的rou身此時便躺在那張床上。

從華承南那里得知他在此沉睡后，玄非上到塔頂，便沒再離開過半步。

大概是因為受了重傷后沒有痊愈便被冥殞抽走了三魂七魄，青弋的臉色算不上多好看，可他面容十分沉靜，唇角都還帶著笑。

就好像只是忙得太累，睡著了。

明知道他此刻與死人無異，玄非還是忍不住在每個日出時分去試一試他手上的溫度，一次又一次地感受著那種能把心都凍上的冰冷。

屬于那個人的氣息，一絲一毫也沒剩下，連青龍佩上的靈氣都跟著他的魂魄走了。

華承南和鐘銳都曾對他說過，左右天魔魂魄受傷，短期內(nèi)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有所動作，叫他不如到上界去等，那樣時間也能過得快些。

玄非應(yīng)著，卻還是固執(zhí)地守在青弋身旁。

直到有一日，冥殞再次來到紫冥小筑，對他簡短地道：“如果你想看看青弋，那就跟我來吧?！?/br>
☆、追問

第二次經(jīng)由冥殞房間中的那幅畫入了冥界，玄非有些好奇，為什么他的住處百丈之內(nèi)連個鬼影也看不到。

冥殞似乎是讀出了他的意思，走在前邊頭也沒回，道：“紫冥小筑的入口，我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br>
玄非立即想起自己未經(jīng)他允許經(jīng)由此間出入過，不由尷尬地咳了兩聲，道：“冥君，實是抱歉，臣……”

“無妨，”冥殞道，“當(dāng)時事出突然，怪不得你。倘若往后還需經(jīng)過那里，只要留心別被旁人看到便是了?！?/br>
玄非低頭道：“謝冥君?！?/br>
二人經(jīng)過一條無人的長路，來到一處幽暗的石室。石室的門緊閉著，門額上沒有字，只刻著一張猙獰的鬼面。

石室門口守著八名鬼差，見到冥殞后都跪了下來，卻不說話。

“想好了真要見他么？”冥殞看著玄非，最后問了一遍。

他會這樣問，想必青弋的情況一定糟透了，玄非握緊拳頭，道：“多謝冥君成全。”

冥殞點了點頭，推開了石室的大門，“進(jìn)去之后遇到臺階便往下走，什么時候見到光亮，你也就看到他了。不許靠近，不許出手幫他，否則他的懲罰加倍，你也要一起?！?/br>
“是。”

冥殞的目光深沉了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還透出點懷念來。他的語氣終是軟了下來，道：“可以同他說說話，如果他還有力氣的話。”

玄非的心隨著他的話音疼了那么一下。

“半個時辰后到我書房來找我?！绷粝逻@句話后，冥殞轉(zhuǎn)身走了。

邁步走進(jìn)石室的下一刻，玄非身后的大門便關(guān)上了，石室里一片漆黑。他可在黑暗中視物，便也并不在意，腳步也沒有絲毫停頓地向前走去。

很快，冥殞說的臺階便出現(xiàn)了，玄非加快了些速度，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臺階不多，只有七七四十九級，呈旋狀向下。走到大概三十多級的時候，玄非便看到了光亮。

他腳步頓住，忽然不敢再走了。

“玄非，是你么？”

臺階下方，青弋的聲音卻傳了上來，很輕，又有些虛弱，在空曠的石室里撞出了寂寞的回音。

玄非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快步走了下去?？僧?dāng)他看到青弋的時候又不僅僅是心痛那么簡單了，他腦中空白了片刻，而后明白了冥殞為什么叮囑自己不許幫忙。

臺階走到盡頭便斷了，青弋的魂魄懸在前方五六丈外，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用十八條鎖魂索定在了那里。

每一條鎖魂索都從他的“身體”里穿了過去，或是手腕，或是腳腕，或是鎖骨或是肋下。如果鎖鏈察覺他有絲毫的掙扎，上頭的符咒便會齊齊亮起，直叫他疼上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