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的話?！?/br>
「就算是，出門吃飯？」

「喔，就算是出門吃飯。」

小九放開手指，「嗯」了聲，勾起唇角、兩眼笑得彎彎的。他試著張開臂膀、小心地抱住厲禹的腰……

于是，他們有了新發(fā)現。

厲禹又露出無限同情的目光，看著環(huán)抱自己、便幾乎把臉鉆進他肚子的小生物。小九悶悶地發(fā)出「唔唔唔」的聲音，皺著臉松手，很快便放棄這個有機率讓自己窒息的動作。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顛簸的車程中，這一角的小天地，卻好像是小九眼里映得出的全部。

「我是第一次，出來，看煙火?！?/br>
「喔，其實多看幾次就沒感覺了。」

下一站便是目的地，厲禹摸了摸他的頭，小九的目光和他對上，卻蹙著眉把腦袋歪向一邊。

「你和，其他師兄師姊，來過？」

「兩三次?！?/br>
小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車內響起了播報站名的女性聲音。外面剩下高樓大廈與附近聚集的人潮，公交車穿過最后一個路口，在車道中央的站牌處停下。

厲禹牽住小九，身后的人們開始往下移動。車門外通往廣場的道路邊立著兩排街燈，覆于燈罩下，橘黃的光芒在冷夜里便顯得柔和而溫暖。

封鎖的道路邊出現了趁跨年夜出來擺攤的小販，小九的視線被最靠近馬路口的移動攤車吸引，幾串比臉還大的棉花糖掛在半空中，彷佛白色的云朵，在燈下被這個人們共同慶祝的日子染了色。

厲禹拉了他一下，小九才回過神。公交車上的人全都離開了，剩下他們兩個，而厲禹好像發(fā)現到他剛才看的方向，下了車、通過馬路，便往棉花糖攤販的方向走。

身邊的小九緊牽著他，同時也拎著大衣下襬以免被人踩到，更遠的地方飄來熱食的香氣，和人們吐出的白霧一起覆蓋了感官。

小九的聲音便彷佛有隔世之遠，慢了很久，他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但我還是會，很開心？」

☆、第二十一根火柴

第二十一根火柴

１.

夜空下的廣場，一片火樹銀花。

黑壓壓的人群聚集在靠近馬路的那一側，后方的植栽則掛上了小巧的彩燈。小九手里握著棉花糖吃完后剩下的竹簽，瞠大了眼，近處的燈光在他眼底變幻著幾種顏色。

不知何處傳來年輕男女高聲嬉笑的話語，又漸行漸遠。在附近的攤販間閑晃，他們也就這么晃到了十一點半。周邊的人潮隨著時間接近、有再增加的趨勢。

廣場變得寸步難行，每個人都想挑個舒適的位置觀賞待會的煙火。厲禹早早地帶著小九在東南側的一棵植樹下站定，安靜地等候，人群后方的摩天大樓每隔兩分鐘便會在玻璃帷幕外顯示出時間。

四十一分，小九丟掉了竹簽，被厲禹抱在肩上以免給人潮沖走。兩公尺高的視野俯望下方，緩慢移動的人們擁擠得有些恐怖，他抱著厲禹的脖子，左張右望，后者像是想摸根煙來抽，又礙于身邊的人，怕一點火就燒著誰的衣物。

「哎。」

小九突然出聲，看著自己三點鐘方向的位置發(fā)愣。厲禹不明所以地抬頭，挑起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里卻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腦袋。

似乎有什么東西吸引了孩子，他動了動，想從厲禹身上下來。后者不敢松手，小九卻按著他的肩膀輕巧地掙脫，不等他反應，雙腳踩到地面，嬌小的身影轉眼便擠進人群。

「小九！」

厲禹喊了聲，哪里還看得見那孩子的蹤跡？放眼望去全是一片黑亮的人頭，他頓時傻住，小九他是突然看到什么？

太危險了。別的不說，小九一個不好都有可能被絆倒、踩踏受傷。厲禹想也不想地跟著往前擠，離開原先的位置，不管一旁傳來不滿的嘖嘖聲，撥開人群便四處找著小九。

可人海茫茫，怎么找得到那么一個孩子？

２.

「唔……」

另一頭，小九沒走兩步便被推著偏離了原先的方向，他努力地擠啊擠，可怎么也無法向他望見的人靠近半吋。仔細想想，他很快便知道是自己看錯了，他的出生地離這里相當遙遠，而那個她，也不太可能出現在這個城市。

但要回頭去找厲禹也來不及了，小九回過神，試圖從人潮中抽身、往回走，便被后頭擠上來的人推倒。他搖搖晃晃地摔到另一個年輕男人身上，對方回頭看了他一眼，粗魯地扶起他，卻丟下幾句咒罵。

連停在原地都有困難。小九拉緊了身上的大衣，被迫跟著往前。他看得見一個又一個肩膀，那卻都不是厲禹。身旁擦肩走過的朋友、情侶、或家庭，都并非他要找的人。

小九的臉上浮現出慌張，他身上沒有任何能與厲禹聯絡的東西。好多陌生的人，像是整片與他不相干的黑色潮流，把他卷走、一下子滅了頂。

離他們原來站在下方的那棵植樹越來越遠，身邊人潮里倏地伸出一只枯黃干瘦的手……厲禹的手不是那樣的?？蓪Ψ絽s扯住小九的腕部，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拖！

「不要！」

遠處投映的時間來到十一點五十七分，所有人都歡騰地鼓噪，小九尖叫出聲，卻被廣場上的喧嘩淹沒。他驚恐地掙扎、拚命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可抓他的那人力氣卻異常大，五指死命地嵌著、似是抓住獵物的補獸夾。

像這種大型活動，趁機誘拐落單孩童的犯罪從未少過。

「小九、小九！」

另一側依稀傳來呼喊聲，小九瞪大了眼，一面用力地定住腳步、一面用未被限制自由的右手拚命揮動，不管自己的手臂撞到別人，他要讓厲禹看見他。

他希望每一次都能像此刻這樣，有個誰聽見他的聲音、擠過相隔的人海。用一雙有力的臂膀把他從危險的境地里撈出來，帶他走……

「嗚！」

厲禹來到小九身邊，立刻便把他抱起來。那只不懷好意的手縮了回去，馬上不見蹤影。

「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有點喘，厲禹沒注意到那個誘拐犯，只是邊問邊把小九舉過頭頂，讓他坐到自己肩上。

四周傳來煙火的倒數，震耳欲聾。十、九、八……小九伏下身，用雙手抱住厲禹的頭，他輕輕地「嗯」了聲，四周的人們同時停止移動，望著摩天大樓的方向大喊。

三、二、一……砰！

「我剛才，好像看到了，我meimei?！?/br>
「喔？」

煙花在空中盛放，小九看著綻開的繽紛顏色，下巴貼上厲禹粗糙的頭發(fā)。后者調整呼吸，平復了找人時劇烈的喘息，果然溜小孩是個體力活，那幾分鐘厲禹簡直像被扔進沙丁魚罐頭、進行某種密室逃脫。

摩天大頭上亮出新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