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醫(yī)院離家不遠，母子兩個溜達著回去，鄭亦還是沒忍住跟母親說了與趙明宇的對話，母親別著頭不說話，仿佛已經(jīng)有了思量，快到家門口時，她才說：“小亦啊，你親爸是個什么混蛋玩意兒你是清楚的，那時候搞得咱們家雞犬不寧的，現(xiàn)在還在監(jiān)獄里蹲著呢。還有王啟源，雖然人不錯，可畢竟短命，而且他那兩個子女……哎，不說了，都不是省油的燈。唯獨你趙叔叔，人好，又對咱們母子兩個幫助那么多，我不能見著人家有困難就退縮吧?！?/br>
母親大概就是這個命運吧，經(jīng)歷的這三個男人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缺憾，可鄭亦越大就越明白，其實誰都會經(jīng)歷這些大起大落，趙明宇剛才的那些話也不過就是些不想耽誤他們母子而找的借口罷了，其實那樣的困境，更需要人來陪伴和支撐。

他握著母親的手，說：“媽，我也是這個想法。趙叔叔他人那么好，咱們不能背信棄義?！?/br>
她笑著看他，順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感慨道：“小亦，這幾年，你成熟了很多，可我還總覺得你是個孩子呢。”

鄭亦挽著母親的胳膊，往樓口走，說：“我都三十幾了，還什么孩子啊?！?/br>
因為有了思量和決心，天都顯得更明亮了。

白子峰總算被大夫允許出院了。

白賀煒這次被折騰得夠嗆，總覺得自家老爸正處于遲到的更年期狀態(tài)中，成天朝他呼來喚去的，沒一刻閑著的時候。想喝小米粥，他做了一鍋，這人還嫌米粒硬，小米粥能硬哪兒去呢？要不是這生這病顯得精貴，這人又是他親爹，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白賀煒也觀察了，他爸也就折磨他，等白天母親來了，老爺子就乖得跟只綿羊似的，連個屁都不放。白賀煒就覺得老爺子是故意的，借著這件事兒來跟他發(fā)泄心中的不滿，畢竟這對他不滿的事情可太多了，從工作到鄭亦，積攢了十幾年的怨恨啊，恨不得一招全朝他招呼過來。白賀煒很煩悶，可那總是他爸，人家還是個不能氣的病人，這要死要活的，他可再承受不起了。

出院就好了，他能回張州了，不用再受這份閑氣了。這天吃完晚飯，白賀煒在房間里收拾行李，他明天一早就走，心早飛去張州了，沈心天天跟他念叨狗蛋見不到他都快抑郁了，也正好順便斷了鄭亦要來隨江拿車的這份心思，他不在，想必那慫蛋是斷不敢自己來隨江的。

剛把行李收好，母親就敲門進來了，說老爺子想找他聊聊。

白賀煒嘆了口氣，心里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可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父親裹著條毛毯坐在書房的搖椅上，手里捧著本厚重的書，鼻梁上架著副花鏡，正頗有滋味的讀著。這么乖順的樣子，在醫(yī)院的時候一次都沒對他露過，那天半夜他和鄭亦打電話聊天，這一早上又這樣又那樣差點兒沒把他給折騰死。老家伙心眼太多，也難怪心臟不好。

他進屋后，白子峰便摘掉了花鏡，示意讓他坐下。白賀煒坐下來，他不急不緩的捧著保溫杯喝熱水，神色淡定極了，喝完了，舒坦得吐出口氣，才說：“賀煒啊。”

“嗯？”

“你在事業(yè)上有什么想法嗎？”

第95章

“想法？什么想法？”白賀煒十分警惕地反問道，眼睛死死的盯著老爺子，可書房里柔和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與眼角的皺紋和鬢角的白發(fā)相交融，倒把這人的威嚴降了幾分，反倒增添了一點點惹人親近的隨和。盡管氣氛還好，可多年來父子關(guān)系因為這個問題劍拔弩張，使得他格外敏感和戒備，完全不知道老爺子的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

白子峰笑笑，眼睛瞇起來，皺紋又加深了幾分，沉如他，似乎對兒子這般反應(yīng)有所預(yù)料，說：“賀煒，你不用這么防著我，就如實跟我說說你的想法，我又不能把你怎樣?！?/br>
“我沒什么想法?！卑踪R煒還是說一半留一半，畢竟很多未成形的東西是不好現(xiàn)在拿出來探討的，更何況面對這個老狐貍。

白子峰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精明的光，似乎看出白賀煒對他的防備，他揉了揉眉心，語重心長的說：“賀煒，你不小了，雖然現(xiàn)在在省廳，聽著挺好的，可事業(yè)的黃金期就這么幾年，基礎(chǔ)奠定好就要慢慢往上爬了，畢竟很多機會錯過了就不在了。原本你到省廳工作這件事我就持保留態(tài)度，可看你工作也算開心還是不說什么了。今天叫你過來聊聊，主要是我這身體成現(xiàn)在這樣了，有些事情已經(jīng)力不從心，退二線是早晚的事兒，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趁我還在這位置上，總是能幫你的。官場就這樣，人走茶涼，人不在了，權(quán)利也就不在手里了，到時候又誰還能再記得你？事情相應(yīng)就不那么好辦了?！闭f完這些，老爺子復(fù)又把花鏡戴上，端起書本繼續(xù)翻著，口中念叨著：“回去好好想想，總不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早晚小鄭都要比你強了?！?/br>
原本白賀煒聽得極其認真，但萬萬沒想到父親在這番話的結(jié)尾能提到鄭亦，他也笑了，說：“爸，你不是不愿意提鄭亦的嗎？今天這是怎么了？”

白子峰翻動書頁的手停了停，眼睛也有那么一瞬間眨得不太自然，這些都被白賀煒捕捉到了。只見他擺擺手，回避了他的問題，說：“你出去吧，晚上早點睡，明天還得開車回去?！?/br>
白賀煒應(yīng)聲起身，從這書房里退了出去，關(guān)上門的那一瞬間，竟覺得有些傷感。父親已經(jīng)老了，可能真的像他說得那樣，叱咤官場那么多年的他竟然也有說自己力不從心的那一天。盡管他的很多做法白賀煒不敢恭維，可對于父親，他還是帶著佩服和敬畏的心理的，而且他的地位是白賀煒覺得自己是沒辦法企及的。

回到房間，母親已經(jīng)把他的行李整理好，坐在床上等他，見他進來，拍拍她旁邊的位置，白賀煒坐過去。只聽母親問：“你爸和你說什么了？”

“就說說工作的事兒。”

“哦?！蹦赣H緊了緊身上的披肩，說：“昨天我和你爸談了一下你和小鄭的事兒，他倒是沒說什么，一句‘再說’就把我打發(fā)了，其實我知道，他心里正琢磨著呢。聽媽一句，別跟你爸對著干了，我們都知道你護著他呢，你在靈泉給小鄭鋪得那些關(guān)系網(wǎng)已經(jīng)挺讓你爸為難了，再折騰恐怕要適得其反。你放心，我會勸勸他的?！?/br>
“謝謝媽。”

她伸手順了順他的頭發(fā)，露出格外慈愛的笑容。“很多事情我們也改變不了了，就讓它順其自然吧，就是以后的路要難一些，你們自己走，實在太辛苦?！?/br>
“媽，我不是小孩兒了，問題都是想在前面的?！?/br>
“那就好?！蹦赣H站起身來，正準備走，突然間想起什么，便問：“咱們家門口停得那輛車是小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