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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鄭琰的聲音也不抬頭道:“多謝鄭校理,我們幾個老頭子不知想了你多少次,只盼著你晚回來幾個月?!闭f完哈哈一笑抬起了頭。陸克禮聽完也捋著胡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劉大人心心念念盼著鄭校理回來。鄭校理前一陣把劉大人的無花果樹砍了,虧得劉大人去了精舍講學(xué),而你又離了王都,這才沒抓住你?!?/br>弘文館的杏花盛極將頹,鄭琰伸手折了枝半頹的花,整理好插在了自己并未系上的銀兔踏云衣扣中,“哎呀呀,我最近記性不好,竟忘了是哪位大人和我說無花果樹需要修剪幾次才長得好,哄著我砍了老師的樹,陸學(xué)士還記得嗎?”陸克禮聽完咳了幾聲,“鄭校理比我年輕得多,年輕人尚且記不住,何況我和姜兄?!?/br>周含和何連朔自館外走了進(jìn)來,黑發(fā)用銀冠束著,穿一件窄袖的縹色底抹銀錦緞衫,雪白的衣領(lǐng)貼著后頸。“姜館主,老師?!敝芎秃芜B朔向兩位長輩問了安,這才發(fā)覺樹下還站著一個白凈的郎君,微微挑起的眼角蘊(yùn)著不經(jīng)意的風(fēng)流——正是昨日掉在凝碧湖中的鄭琰。“周含!”鄭琰說著側(cè)首看向陸克禮,“陸學(xué)士,你的含兒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耽誤你片刻,感激他幾句行不行?”陸克禮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我怕我若是不許,鄭校理就要掀了我們弘文館,那豈不是我的罪過?”“哈哈哈哈,那就多謝陸學(xué)士了,趕明我送給您一枝文華殿最好的帶露梨花?!编嶇懒酥x,見陸克禮放周含和他說話,一整衣袖對周含道:“多謝小周郎日救命之恩,某將長記于心沒齒難忘。昨日忘了提,某供職于麟趾館,因往南方尋青檀皮造紙,已有一月不在王都。而某又見小周郎面善,不知小周郎可否給某一個認(rèn)識的機(jī)會,晌午一同用飯?”鄭琰裝作不認(rèn)識周含,周含也順著他的話接了過去,昨天鄭琰和一只烏龜一樣從池子里爬了出來,周含只是扶了一把,萬萬算不得救了他的命。周含道:“我看鄭大人也覺得面善,而大人既然供職麟趾館,想必與我以后常見,若要相識也不急在晌午片刻?!?/br>“小周郎叫我成晦就好。”鄭琰退了幾步靠著杏樹,整了整自己衣扣里的杏花,站直身子笑道:“哈哈哈哈,你竟與我生疏了!”“彼此彼此?!敝芎α诵?,只覺得鄭琰的性子沒什么變化。他與鄭琰算不上熟識,年少時未得深交,因鄭琰的老師與周含的父親相交甚篤,才有機(jī)會見過鄭琰其人。周含后來聽說王都中有酸甜詞畫,知道其中的甜便是甜杏公子鄭琰。鄭琰年紀(jì)輕輕已是習(xí)藝博士,師從劉鬯,書畫皆為一絕,于畫功上融濕衣出水飄帶當(dāng)風(fēng)兩種畫法,有畫人十六描,畫人如生,毫發(fā)畢肖,只是不知哪年立了誓再不畫活人。“我并不是特意來弘文館的,只不過昨日春困在樹下午睡,恍惚間竟走到了天邊,天邊依著云栽了一片紅杏,其下有一位仙子,托我今日來弘文館替她看一看小妹。我本以為只是夢境,不料醒后發(fā)現(xiàn)自己竟抱著一枝紅杏。仙人之托,不可辜負(fù)。花已看過,鄭某人告辭了?!编嶇S珍和陸克禮示意,朝門口走了過去,“改日再見。”“成晦慢走?!敝芎燕嶇统鲩T,鄭琰一伸手拔下插在扣眼中的杏花枝子遞了過去。“我把這枝杏花還回去了,等結(jié)了果子,麻煩小周郎代我轉(zhuǎn)交令妹,算是我的一片心意?!?/br>周含接了花枝,鄭琰又順手塞給他一包鹽漬梅子,“哈哈哈哈,開個玩笑。我聽說小周郎來了王都,以為淑離也回來了。這是我從賀州帶回來的梅子,陳膳部說煮到酒里味道不錯。你不必送我,我比你認(rèn)得路?!?/br>周含謝了鄭琰,看他走出巷子便回了館中,從陸克禮那里又得了一包鄭琰送來的龍眼干。陸克禮近日忙著審定的注疏,傍晚時叫上周含陪他去集賢殿選了幾版前朝和大前朝印的。兩人往回走在復(fù)道上,周含不經(jīng)意偏頭向下看了一眼,昨日鄭琰就在這凝碧湖邊醉酒掉了下去,今日樹下倒是沒了喝醉的人。周含抱著書走在陸克禮側(cè)后,陸克禮在前面慢慢走著,一襲白襕衫,滿身清正,長幞腳垂在腦后隨走動恣意輕擺。陸克禮本姓海勒圖得,幼時隨做生意的祖父來王都,見女帝一統(tǒng)萬國來朝,盛世氣魄包容百象,便心生敬仰發(fā)奮入了太學(xué),后在杜文正公門前頂著雪站了三日,成了文正公的弟子。“我當(dāng)年就是在這樣的時節(jié)來的王都。第三年的時候,在凝碧湖邊見了文正公,那時我就決定,一定要拜文正公為師。”陸克禮止步接過周涵芝懷里的書冊,乜了一眼池畔杏林中的隱隱燈火,笑吟吟的接著道:“今日又耽誤了你回去,含兒莫跟著我了,年輕人先走罷?!?/br>“老師慢走?!敝芎克完懣硕Y走遠(yuǎn)才走了下去,打算從凝碧湖邊穿回巷口。凝碧湖的水是青葡萄新醅一般的深碧色,細(xì)風(fēng)殘明下,池邊的杏花花色濃深幾欲沾衣。半黑的天上已掛了一鉤早月,白日里杏花明滅引人游賞,一地殘瓣上孤零零躺著一支從佳人發(fā)上滑落的麒麟寶石插梳,金梳恰恰彎如殘月——?dú)堅曼S金梳,公子掇之贈彼姝,周含撿起黃金梳放在了顯眼的枝上,打算過杏林從麟趾館門前回去。他撥開被花壓得半彎的枝子走著,晌午時嫌發(fā)冠沉換了發(fā)帶束發(fā),而垂在腦后的玄燕穿云發(fā)帶不慎被枝子挑起,枝上掛了一縷發(fā)絲。周含解了發(fā)帶,見有一人提燈自花下來,惹了半肩殘香。周含烏黑的瞳仁微微擴(kuò)散開,驚訝得忘了綁住自己的頭發(fā),“容顧?”“嗯——”秦憫之見他笑得彎彎的眼,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的頭發(fā),最終只把燈籠遞了過去,“清風(fēng)隨我月下提燈照杏花,等一個一直不回去的人?!?/br>周含從集賢殿回來走了有一會,早春的晚上天還有些冷,而有人吹著風(fēng)等了他很久。他將黑發(fā)松松綁在腦后,挑起燈籠不著痕跡的湊近秦憫之,“不知道容顧看到誰了,耳朵紅了。”“風(fēng)不太暖和,吹得我耳朵紅了。”秦憫之看著周含輕輕一挑眉,似蘊(yùn)著水的眸中映著燦燦燈火,“不過我來得這么晚,除了你可沒有再看見誰?!?/br>作者有話要說: 殘月黃金梳,我欲掇之贈彼姝?!?/br>第9章09、老梧桐雨淅淅瀝瀝下得漫不經(jīng)心,不覺已是下午的光景。陸克禮下臺階時扭了腰,周含將老師送回去后陪老師看過太醫(yī),無事便回了秦府。照雨才給屋中的金魚換過水,一出屋門就碰見了冒雨回來拿傘的浮煙。周含替浮煙拿了傘去接秦憫之,臨近傍晚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