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姐大婚，耽擱不得。”

    衛(wèi)玠歪頭看向門外，卻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他不想她離開，一點(diǎn)也不想。

    過了好一會，門外又響起敲門聲，“叔寶，樂霖，天色真的不早了，再不走趕不上明日的婚禮了?！?/br>
    衛(wèi)玠閉上眼，終是松開對她的擁抱，只是他的右手緊緊的握著她的左手手腕。

    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眶微紅，淚水懸在眼眶，懸而未落，他癡望著她的眉眼，那手勁兒越來越重，直到她眉毛輕皺，才松了握痛她手腕的手勁兒，卻不曾松開握住她手腕的力道。

    “叔寶……”司馬穎焦急的聲音再次傳來。

    衛(wèi)玠終是抬起受傷的左手在她些微散亂的鬢發(fā)處，為她整理著碎發(fā)，而她則是焦急的說出此生從未有的話語，“叔寶，你那日說情定與我，我亦是如此。此生，我既然諾了你，必然等著以你之姓，冠我之名?！?/br>
    衛(wèi)玠的左手頓住，微微顫抖著嘴唇，許久才找回聲音，“好，你我來日方長，等我即可。”

    他緩緩站起身，將她扶了起來，將她的手放在右手手心處，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又是如此的珍視如寶。

    他右手輕輕的握住她的左手，帶著她來到臥室門口，推開房門，此時門外大雨初霽，一如他歷劫重生。

    衛(wèi)玠望著司馬穎，兩人相顧無言，而衛(wèi)玠輕輕松開交握的手，衣袖一甩，長袖作揖，對著司馬穎鄭重一拜。

    司馬穎托住衛(wèi)玠的左手，兩人相視一笑。

    司馬穎終是開了口，“叔寶，你我既是兄弟，又是連襟，這一生即便他人不信你，我終究是信你的?！?/br>
    “多謝。阿霖，暫時就拜托了。”衛(wèi)玠又是展袖一拜，如此的莊重，又是如此的誠懇。

    “叔寶，保重自己，來日方長?！彼抉R穎拍了拍衛(wèi)玠的肩膀，帶著樂霖翻墻而出。

    只留下衛(wèi)玠覆手于后，深吸一口氣，這夾雜著暴雨與天晴的氣息，是他死地重生的氣息，他既然不死，必然要為這不死找回該有的姿態(tài)。

    他朝著書房而去，這幾天，他需要理清思路，更要想明白，明日，更該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衛(wèi)玠算心終不知

    這滿是白亮如晝的書房之內(nèi)，博山爐之內(nèi)緩緩的燃燒著迷迭香, 香氣溢滿整個書房。

    衛(wèi)玠目光堅定, 步履穩(wěn)健的走進(jìn)書房，右手穩(wěn)穩(wěn)地拿起博山爐，打量著博山爐那星星微光, 輕輕的旋轉(zhuǎn)著, 仔細(xì)的望著這博山爐之上的層層翎羽, 左手手指輕輕撫在翎羽尖端, 他的臉上緩緩自嘲一笑，又是將這博山爐靠近鼻尖輕嗅。

    閉上眼體會迷迭香入鼻，這香味將他整個焦躁的心智舒緩了下來，待到睜開眼，他將博山爐拿的遠(yuǎn)了一些，右手握住那圓細(xì)的之處，左右旋轉(zhuǎn)著博山爐，下巴越抬越高, 眼神越來越桀驁, 他終是冷笑一聲，“既然我不死, 又怎會承不起這燃香？”

    他重重的放下博山爐，從案桌上取來數(shù)十張薄紙，研磨朱砂，端著硯臺走向他書房西北角的一面掛著橫幅書畫的墻壁處放妥，又緩緩取來一壺晨間沖泡, 如今早就涼了的茶，左手拿著茶杯，右手高抬，涼茶而出，入了青瓷茶杯，水剛好水滿不溢出。

    他望著這漂浮著幾縷葉子的茶水，再次深吸一口氣，睜開眼，仰頭一飲而下。

    這涼茶入喉，讓他感覺到了冰涼的快意，澆滅了他狂躁的心情。

    這涼意，甚好，全了人走茶涼，也明了世態(tài)炎涼，他該受的劫，他從不逃，大不了一死了之！

    他放下茶壺和那青瓷茶杯，衣袍一撩，盤腿坐下之時，衣衫剛好垂地。

    他又是給自己斟了一杯涼茶，一飲而盡，任憑涼茶在腹中緩緩寒了暖意，而他則是右手拿起梓豪細(xì)筆，朱紅色的筆記在這雪白的宣紙上游走，而他專心致志的在邊寫邊算。

    他在算，他明日破曉之后，還有多少生路，還有多少死路，又有多少退路。

    他要算一算，他命中劫，是身死魂滅，還是九死一生。

    而他更要算一算，這劫數(shù)到底是如何的殘酷，哪怕是死相環(huán)生，而他又該如何的面對，畢竟他不能辱沒了衛(wèi)氏之姓，他這一遭男兒之身，更不能辱了門庭，毀了身后名。

    這筆走隨心，他垂著眼，認(rèn)真的看著紙上之字。

    若算贏面，明日椒房之外，能掙得不死的機(jī)會，怕只有俯首叩拜，為生路如狗般茍活。

    衛(wèi)玠的眼睛顫了顫，如狗般茍活，他不屑，更不能容下這樣的生不如死，故而他一筆勾去，絕不如此。

    若算輸面，明日椒房之內(nèi)，能掙得必死的機(jī)會，怕只有殊死反抗，可若如此，今日所來之人怕是賈后亦知，怕是會殃及他人，故而，萬不能正面反抗。

    衛(wèi)玠抬起筆，仔細(xì)的看著這可能性，良久添上一句，怕是此時死地亦是極近羞辱，又何必多此一舉？既是死地，又如何不卑不亢，全了衛(wèi)家顏面？

    衛(wèi)玠垂下眼，輕嘆一口氣，又是自斟一杯，輕啜一口，茶水含在口內(nèi)，下巴左右動了動，他眼眸染上了算計，這算計之中更多的是明日不卑不亢的計較。

    須臾，他放下茶杯，咽下口中涼茶，在紙上繼續(xù)寫下去：既是死地，險象環(huán)生，何不既來之則安之。左右禮數(shù)周至，挑不出錯來，也好過遷怒他人。

    他放下梓豪細(xì)筆，打量著這紙上的紅字，看來不管如何，終是難逃一死。而他終是不知那賈后到底是如何的心態(tài)，畢竟，他若是賈后必不會輕易放過。

    衛(wèi)玠左手拇指與中指相搓，終是輕嘆一口氣，頭搖了搖，又是嘆了一口氣，右手拿起身邊的茶壺，將涼茶盡數(shù)澆在宣紙上，終是濕透了宣紙，模糊了字跡，他才放下茶壺，伸出右手，將這濕透了是宣紙緩緩攥在手里，慢慢攥成了一團(tuán)濕了的碎紙團(tuán)，因著攥緊，紅色液體從指尖緩緩流出，那紅若血，艷若血。

    衛(wèi)玠抬高下巴，閉上眼，再嘆一聲，“罷了，終是，該是我的劫，又如何逃得過？”

    此時外面天已大亮，他去臥室換了一身竹青長衫，在銅鏡處仔仔細(xì)細(xì)的正衣冠。

    七堡匆匆走入，“公子，宮里派來皇家儀仗，接您入宮?！?/br>
    “嗯?！毙l(wèi)玠一點(diǎn)也不意外，也不好奇，只是朝著衛(wèi)府大門走去。

    大門處，他被百姓指指點(diǎn)點(diǎn)，更有甚者，滿是鄙夷，尚能聽到些許的謾罵他賣主求榮的聲音。

    可他一如沒聽到，只是走入肩輿，面無表情，一臉肅穆的入了宮。

    皇宮內(nèi)，他隨著黃門內(nèi)侍而入椒房庭院，在長樂宮門口，先是長袖作揖，如此周正，如此恭敬。

    而此時黃門內(nèi)侍入內(nèi)通報，走出之時，告知衛(wèi)玠賈后未醒，他需跪地靜等。

    黃門內(nèi)侍本以為衛(wèi)玠一如昨日那般會滿腹不悅，甚至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