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貌，雙眸微闔，銀須染了月色星光仿佛如那靜潭水一般，時(shí)間都在那之上靜止了。

蘇彌站在靜水之外，微微俯身：

“匆忙前來，打擾您老了?！?/br>
“談何打擾，不過是我恰好居于此處，而你也來了此處，如此罷了?！?/br>
燭龍說話之時(shí)，卻也不見其張口閉口，只覺那聲音是從他胸腹內(nèi)而出，在山xue間震蕩一番進(jìn)入他人耳中。

“我們此次前來，確實(shí)有事情相求?！碧K彌再次頷首，燭龍雖是閉著眼睛，他卻也沒直視燭龍的面貌。

“靈石開化，祥瑞降天，老身與天地同生，此等之事見到的也屈指可數(shù)?！睜T龍未接蘇彌之話，而是將頭轉(zhuǎn)向石嶼的方向。

明明對方是閉著眼睛，石嶼卻也覺得自己似是被上下打量了一番，但就如蘇彌所說，燭龍雖是沉穩(wěn)莊重，且身形巨大，但當(dāng)真不會給人太大壓迫之感。

于是石嶼倒也是直著身子，一雙眸子定在了燭龍的面孔上，雖不是放肆的打量，卻也是仔細(xì)地看了看。

尤其是那一雙緊閉的眸子，不知為何，石嶼像是看到了那眼皮之下的眼睛一般，那雙眼睛，如潭水如山如風(fēng)，包容著世間的一切，卻也留不住這世間景色，都只是過眼云煙。

“你可有名？”燭龍也感受到了石嶼的視線，那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且伴著聲音而來的，還有掠過潭水的風(fēng)，裹在石嶼身側(cè)。

“石嶼?！?/br>
“石嶼……啊，”燭龍似是思索了片刻，而后說道，“石本無情，可偏偏將這祥瑞福澤都轉(zhuǎn)為情用于情，老身活得這般久，倒也是見到了，幸哉幸哉。”

“你若是練己修為，用己福澤祥瑞，老身許是有幸可以見到，繼女媧靈石之后又一天地之石的存在了?！?/br>
“因情起便為情生，若是沒有這個(gè)起因，我許是也得不了開化時(shí)的祥瑞福澤?！?/br>
石嶼想到自己的前世，雖那時(shí)尚且未開化，可確實(shí)是因蘇彌這一人，讓他有了“看一看這世間”的念頭，縱使之后聽聞自己開化時(shí)有什么祥瑞之兆他卻也沒有太大感覺。

他來到這里，不是為了福澤因果，只是因?yàn)樗胍K彌。

“老夫活得太久了，倒真是記不起情之所動為何感了，”燭龍的蛇身從樹上松開，落于地上，他整個(gè)身子盤在樹下，紅色的蛇尾伸入水中，卷起一點(diǎn)漣漪，“這世間的情啊，久了也就都淡了忘了，能記起來的，實(shí)在不多了。”

“親人血脈之情呢？”石嶼看到那一潭靜水起了漣漪，不知怎么，心中也微微一顫，總覺得好像連自己都被攪動了一般。

“血脈相通是世間最親近之事，”燭龍的頭靠在樹干上，“但這終究也不是自身之血rou，疼了癢了，也不在自己身上，時(shí)間久了，又能有何感?！?/br>
“這天地自然講究血脈相承，人是這樣，草木也是如此，這是生存之法，并不是情感所致?！?/br>
“老身也為生靈，留下生之延續(xù)罷了，這天氣明滅皆在我眼中，四季更迭伴我呼吸之間，真說那幾分血脈之情，也都揉于泥土，只是還知道罷了?！?/br>
蘇彌感覺出燭龍似是有意回避自己，但卻也說不出緣由，見燭龍對石嶼有幾分興趣，便站在一旁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打量著四周。

蘇彌也說不上來為何，雖已久遠(yuǎn)，但這次來到這個(gè)洞xue，總覺得和之前來的那次氣息有所不同，且隱隱有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但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您真的對窫窳沒有親情之感么？”石嶼聽完?duì)T龍的話，抿了抿嘴，開口問道。

蘇彌在一旁有些錯(cuò)愕，雖說他們來的目的確實(shí)是為了燭龍之淚，也是想稍加打聽一下有關(guān)窫窳之事，但石嶼如此直白的問出來，還是讓蘇彌有些驚訝。

“窫窳是我的獨(dú)子，性情木訥，死而復(fù)生后性情大變，給人界帶去霍亂，我對他并無責(zé)備，倒也無太多感傷愛惜之情。”

燭龍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動，像極了只是陳述太陽東升西落一般的事情。

連蘇彌都不由得瞇了瞇眼睛，想著這如此無感無情，又何來眼淚之說，這燭龍之淚也不知要怎么得。

但石嶼卻直直地看向燭龍，對著燭龍那闔起的眸子，堅(jiān)定地開口道：

“那您又為何與我們周旋，想要掩蓋已落過淚之事呢？”

“我雖為石，卻知情之所至才會落了淚?！?/br>
“也知，唯情至深處，才愿舍了信守拋了種種只為愿所念之人可生?！?/br>
“那您，這是為什么呢？”

石嶼的話如玉石落珠般砸在潭水之上，一時(shí)間三人皆無言寂靜，過了許久，燭龍那低沉地聲音震著水面而來，喑啞而低落：

“我這木訥的兒子，還要我cao多久的心啊。”

說罷，一滴淚水從那緊閉的眼角滑落，閃著如星辰微光，落入水中。

第75章燭龍（五）

燭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后緩緩開口說道：“我那兒子啊，也不知何時(shí)才能讓我放下心?！?/br>
“我啊，自盤古開天辟地便立于這世間，掌管世間白晝黑夜，四季交替。說來你們這些小輩兒許是不信，老夫也曾騰云而起追春風(fēng)，夜半邀月與星辰。”

“世間皆言，天下之大,方圓不可數(shù)，山海無窮盡，可真活的久了，也總有看盡的一日。”

“漸漸的，我只知自己是那上古神,與其說是掌管不如說是要為眾生負(fù)責(zé),偌大世間,自己想做的事竟是再找不出一件?！?/br>
“我向來是不喜與其他人鬼妖神相言甚多的，更無須說至情愛等事，眾神敬我，凡人供奉我，妖鬼懼我，日子久了我竟也只得端著這脾性,不可亂了分毫?！?/br>
“可世事弄人,老夫的心本已蒼老之時(shí)，竟偏偏遇了那么個(gè)小靈人,這事怕是除了天帝和掌管生死簿的神吏們便無人知曉了，說起來怕是惹得非議，老夫便想一直瞞著，可偏偏我那木訥的兒子又走上了這么一條路，甚至比我更甚，本想責(zé)他，可想來若不是我這為父之過，他許是也可免了這災(zāi)禍。”

燭龍將自己的尾巴從水中抬起，兩只后爪也立于地面，螢火點(diǎn)點(diǎn)漸聚集于他身側(cè)，微光之中，他身上的鱗片漸漸退去，身形也在不斷縮小，最后化作人形直立于水中小汀之上。

燭龍的人形，比石嶼想象的看起來要年輕一些，雖也已雙鬢發(fā)白，但也不過凡人五十多歲的樣子，到真說不上老態(tài)龍鐘。那一雙眸子依舊是微微閉合，也許真是這般，到不會給人凌厲之感。非要形容一下的話，那汀上之人，就仿佛只是凡人之中正在為家庭cao勞，關(guān)心著孩子孝順著老人的一家之長的模樣。

人形的燭龍，輕輕攏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小半截上臂，意外的那手臂上竟是縱橫交錯(cuò)的赤紅色血紋，仿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