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了抖衣袍，將周圍的蠟燭重新點燃。

在奎娜他們看來，德林方才也許是傳達(dá)著神的旨意——但事實上，在黑暗降臨的那一刻時，他也如同那三人一樣，是安靜佇立的信徒?！傲值隆闭f的那四個字還在腦海之中無限地翻涌著，德林不得不用兩手摁住太陽xue，輕輕地揉了揉。

已經(jīng)走到了可以奪回神權(quán)的地步了嗎？德林有些迷惑，自己似乎沒干什么事情……這種迷惑隨著思維的涌動越發(fā)深刻，德林不得不放棄思考，走到房間的一角，摸出一套常服來。算一算時間，西爾斯的事情應(yīng)該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德林將這一身黑色的袍子換下，小心翼翼地疊好，將面具蓋在其上，一同放進(jìn)了包裹里。

德林重新將外衣套好，安佳卡之刃歸位，而后抱著這一疊東西回到桌前，翻起一本黑皮書。

“舊教廷分歧處理案例……”書上用漂亮的花體字抄寫著各種各樣的案例方式，筆觸從稚嫩到銳利，是西爾斯這幾年來自己做的筆記。德林撐著下巴細(xì)細(xì)地看著，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杯沿。

西爾斯來時正巧看見德林沉思的模樣，也許是因為有些累的緣故，少年的臉貼在手臂上，眼神空茫茫地盯著筆記看。眼見神使到來，德林也不過是移了移眼神，無辜地抬起頭，“看不懂……”

西爾斯嘆著氣走過去：“怎么沒精神？”

“難受?！钡铝滞χ绷吮常压P記蓋上，“今天還順利嗎?！?/br>
西爾斯嗯了一聲，“教父的意思，不要管他們，這樣至少水域之境會在我們的視野之內(nèi)。以及西卡斯勒的到來肯定會在短期內(nèi)就給蒙重的格局帶來顛覆，我們不能容忍她在那里待的太久……也就是說，我們需要趁事情還未失控之前，就將她斬殺——”

德林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西卡斯勒如今完全可以代表奧斯韋德教廷的意志，她的支持會給三脈帶來很大的幫助。同樣的，古森也需要來自三脈的幫助，只要兩方一搭上線，那么無論是布蘭一脈還是奧斯韋德維舊派，都會在這股合力沖擊之下受到重創(chuàng)——甚至被毀滅。

斬殺……

咀嚼著這個詞，德林輕輕捏住了手指：“我……”但這句話才起了一個頭，西爾斯倏忽變了臉色，用力地將德林勒緊。

“……關(guān)于執(zhí)行這個的人選，我們到時候再定?！蔽鳡査归]了閉眼，心中的恐慌一陣陣地向上翻涌——是的，斬殺西卡斯勒按理來說是屬于德林的宿命，但每當(dāng)想起前世的最后，西爾斯都會生出一種無法掌控的空虛感。沒有人知道這段歷史是否會被改變，德林的生或死，這一切都是未知的。

亦或者，死亡才是宿命偏向的選擇。

德林無法理解西爾斯的不安，只是猶豫了一下，暫且略過了這個話題：“那么，南境？”

“……由我去?！蔽鳡査箍粗倌觊W躲的目光，嘆了一口氣，“教父的意思是，如果能夠拿下這次的功名，我距離轉(zhuǎn)正就不遠(yuǎn)了，并且還可以正式組建自己的一支神圣軍，有通行調(diào)令——這樣事情就會簡單很多。斬殺西卡斯勒的行動有了更大的保障，而成功之后，我可能因罪名暫且被囚禁，教父會負(fù)責(zé)幫我們拖延時間，還有家族——那群混蛋不會坐視不管的。而你回教處理完后事之后，將通告發(fā)來，我就可以從‘罪人’晉升為‘善人’，依靠這個階梯，走到家族最初定的那個位置就足夠了。”

關(guān)于德林的決定，西爾斯在爭取少年的同意之后徑直與教父講開了。阿勒忒克教皇陛下的意思是：既然利益相關(guān)，早晚出手的風(fēng)險差別也不大，不如就撐著最佳時機(jī)，直接將事情給辦完。

布蘭一對三處于弱勢，維舊派只剩殘黨更處于弱勢。他們都沒有退路，更是一樣被逼至了崖邊，如此聯(lián)手雷霆一擊，卻是是看起來最簡單粗暴且有意義的手段。

德林沉默了一下：“如果我不成功呢？”

“那我們就一起死。”西爾斯淡淡道。

房內(nèi)寂靜了有一會兒，而后德林輕輕握了握西爾斯的手。兩人同一時間默認(rèn)了這條處理方式，之后很快把這些拋到腦后。前方得戰(zhàn)場是什么模樣的，現(xiàn)在還看不清晰，那便無需再理了。

西爾斯與德林并肩往外走，說道：“今晚去看歌劇?！?/br>
“叫什么？”

西爾斯思索了半晌，“我忘了……大概是個愛情劇吧？”

……

老人坐在鏡子前，手指輕輕敲打著輪椅的扶手，而他的身后，少年給他梳著頭發(fā)，依舊在喋喋不休的念叨著：“您怎么老想著親自去呢？……哥哥果然沒有說錯，老人家就是勸不得。”

“我只是想去看看新時代青年！”老人振振有詞。

背景音是房間之外的歌劇樂聲，扮演者面上涂著濃妝，頭頂著大概需要花兩個多小時來塑造的發(fā)型，一身緊束上衣加上被裙撐撐起的百褶裙。她做著夸張的動作，動作卻不減優(yōu)雅與奇異的動感美。

老人閉上眼跟著那些訴說愛意的歌聲打著拍子，似乎陶醉，又似乎昏昏欲睡。

有人推著門走了進(jìn)來——是那位齒輪的使者。男人一手松著領(lǐng)口，一面抱怨：“哎呀，我這個偽貴族已經(jīng)被外邊的那群家伙嘲笑了千百次了。——主人您到底好了沒有。”

老人慢悠悠地睜開眼，面色也不像前幾日般難看了，“好了，那兩個孩子沒走吧？”

“沒呢。”男人走過來按住輪椅的背倚，下意識想去掏煙又住了手，抱怨著將老人往外推，“你們的品味我可欣賞不起來。”

兩人穿過安靜的走廊，伴著歌聲來到了西爾斯與德林的房間之外——兩人正并肩倒在沙發(fā)上小聲交談，侍者敲門時一并愣了愣。

“什么事。”德林開口問了一聲。

侍者恭恭敬敬地將盛放著什么的托盤擺到兩人面前，“有一位老先生想要見二位客人?！彼⒉恢劳斜P之中盛放的徽章上刻畫著齒輪的圖標(biāo)，在可以熄了浮燈的房間內(nèi)反射出淡淡的金屬光暈來。

西爾斯臉上的笑意在侍者進(jìn)門時就迅速收斂了——畢竟用的是緹斯這個身份——他和德林對視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轉(zhuǎn)動了一下指上的戒指：“……請進(jìn)來?！?/br>
侍者低著頭微伏身子表示明白后就退走了。不消片刻，一陣輪椅的金屬輪滾動的聲音響過，德林回首，看到那人的臉。

那是一個外表慈祥的老人，但其內(nèi)部卻布滿刀鋒。

第67章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個空曠的房間剎那間灰暗了下來。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