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煩亂，一時竟沒想出對策。兩人對峙地久了，他漸漸平復(fù)了那些心煩意亂：“阿嵐，你不是僧人，你是我宋硯的夫人?！?/br>
無塵那無悲無喜的眼神漸漸變了，如同平靜的湖面泛起了波瀾。宋硯很快地捕捉到了那點波瀾。

“青燈古佛，又如何比得上繁華人間。既有所戀，又何必伴在佛祖身側(cè)？即使你情愿，于佛祖而言，豈不是一種玷辱？”

宋硯語氣平靜，卻每句話都說入了無塵的心間，將他平靜的心攪地有些亂了。

“跟我回去吧，往日里是我錯了，我會待你好的。”宋硯道，“阿嵐，你是知道我脾性的，若是你執(zhí)意不肯離去，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事來?！?/br>
宋硯的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那半跪在地上的桓凜，他正將謝盞緊緊地護在他懷中，而謝盞緊緊咬著牙關(guān)，又何嘗不是在用力支撐著早已站不住的桓凜？

無塵入佛門，年歲雖長，但是心性未長，又如何敵得過宋硯的狡詐。他看著謝盞，最后一道防線也已經(jīng)破了。他來此，本來就是為了救阿盞。

“你放他們走吧，我跟你走?！睙o塵妥協(xié)道。

宋硯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又笑了：“阿嵐，你這下該過來了吧?！?/br>
他始終未曾向阿嵐走向一步，他要阿嵐主動地回到了他的身邊來。這么多年過去了，縱使他悔過，感傷過，但是那股掌控欲，卻始終沒有變。

無塵又看了謝盞一眼，朝著宋硯走了過去。

宋硯抓謝盞，本就是為了令他復(fù)活，如今他本來就活著，謝盞的去留對他早就沒了任何意義。

“放他們走吧?！彼纬幍?，“我是絕對不會再動手的，只是阿嵐，我也不會專門護著他們?！?/br>
無塵點了點頭，他將一瓶傷藥放進了謝盞的手中：“離開吧?！?/br>
謝盞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閃過許多念頭，又看了宋硯一眼，然后便扶著桓凜離開了。只是他走出了很久，心中卻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他知道宋硯的軟肋是賀清嵐，而無塵的俗名便是這個，所以，無塵便是宋硯的軟肋。但是雖然同樣是軟肋，別人的軟肋都會愛著護著，但是宋硯除外，宋硯是個瘋子，誰知道他尋回了愛人，又會怎樣對待呢？而且無塵的狀態(tài)并不好。無塵之于宋硯，就像羊入了狼口。這位為救他而不得不現(xiàn)身的僧人，以后的下場會是怎樣的呢？他會不會害了無塵？

謝盞心中思緒萬千，最后只剩下nongnong的不安。早已有人過來，接過了他的手，扶住了桓凜。

等他再轉(zhuǎn)頭的時候，早已走出了棲霞寺，看不到無塵的身影了。

因為失血過多，桓凜的臉色已經(jīng)毫無血色了。他們扶著他走到一棵樹下，脫下那沾著血rou的衣袍?；竸C身上大小有二十多處傷口，最嚴重的是肩胛骨處，半個肩膀幾乎掉了下來。謝盞覺得觸目驚心，但還是咬著牙一起處理著傷口?；竸C緊緊咬著牙，目光卻不曾從謝盞的身上離開半分。仿佛只有看著他的阿盞，他身上的傷口才不會疼。

他們很快地包扎好了傷口，但是桓凜還是堅持騎馬。

“要我死的不只是宋硯一個人。建康城已經(jīng)丟了，我們要趕緊跑出去?！被竸C咬牙道。

于是他們上了馬，繼續(xù)奔逃了起來。

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謝盞已經(jīng)沒有退路，唯一一條路，便是和桓凜一起逃。

他已經(jīng)沒了求死的心情。

——能活著，誰又想死呢？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等著他和桓凜逃出去再來清算吧。只有活著，才能去算那些舊賬。

謝盞此時也不想那般多了，首先就是要活下去。

第062章訣別

馬，奔騰在蜿蜒的小道上，鮮紅的血跡滲入泥土之中。馬上坐著兩個人，謝盞坐在前面，風呼呼吹過，刮在他的臉上，他的雙手緊緊抓著韁繩，雙腿已經(jīng)磨得完全沒有知覺了。

桓凜坐在他的身后，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腦袋靠在他的背上，呼吸漸漸弱了。謝盞的整個背部都是濕漉漉的黏膩，不知道是血水還是汗水了，他此時已經(jīng)不敢想那么多了，唯一的想法便是往前跑，一直跑。

身后不停地有追兵，一路下來，他們已經(jīng)受到很多次襲擊，身邊桓凜的親兵也越來越少了。宋硯喜怒無常，君子之風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放他們走出了寺廟，下一刻就可能繼續(xù)令人追殺他們。除了宋硯之外，還有很多想要桓凜死的人，比如效忠于司馬氏的人，比如某些士族。謝盞知道，他們一刻都不能停歇。

他們下了山，出了建康城，沿著山路跑了很久，跑到謝盞都不知道是何處時，馬也因疲憊不堪而停了下來。幾個人一起將桓凜扶了下來，他的傷口只經(jīng)過簡單的包扎，如今又完全裂了開來，鮮血染紅了衣襟。

謝盞掃了一眼，桓凜的親兵只剩下十幾個人了，他們的臉上血跡混雜著疲憊，也都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謝盞取出身上的傷藥，又替桓凜上了一次藥，又替他擦了臉上的血跡與汗水?；竸C的臉色蒼白的厲害，嘴唇已經(jīng)干裂了，謝盞喂他喝了一點水，又擦干了他水上的水漬。

這一過程中，他一直抿著唇，臉上的表情平靜。那些親兵們，看到他的模樣，都不禁有些驚詫了。手無縛雞的士族們在這種時候往往是不頂事的，謝盞的沉穩(wěn)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謝盞靠著樹歇了一會兒，大概過了一刻鐘，他便站起來道：“繼續(xù)趕路吧。”

桓凜已經(jīng)陷入昏迷狀態(tài)，謝盞像是成了他們的主心骨。謝盞的話一出，他們又將桓凜扶上了馬，繼續(xù)趕路。

夜里，又下起了大雨，他們不得不在山間的一間茅草屋歇了下來。那是一間廢棄的茅草屋，只能勉強擋著一些風雨，雨水還是不斷地飄了進去。謝盞筆直地坐在那里，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裳，一道閃電閃過，映照著他的側(cè)臉，格外冰冷。

“阿盞……”

桓凜躺在他的身邊，身上蓋著一件衣服，閃電同樣也照亮了他的臉，戾氣消失，黑發(fā)黏在臉上，添了幾分脆弱?；竸C已經(jīng)醒了過來，他想要伸手去觸碰謝盞，卻又完全沒了力氣，手只抬起了一點點，全身都透出一股無力感。

謝盞看著他，他沒有想到，有一日，桓凜會變成這個樣子。記憶中的少年張揚而跋扈，皇位上的青年沉穩(wěn)威嚴、勝券在握，而此時的桓凜，那般脆弱，生命也仿佛隨時可能逝去。想到這里，謝盞便覺得心中悶悶的。又是一道閃電閃過，照出了桓凜的眼睛，那原本深邃的眼睛此時帶著茫然與期待。

謝盞終于還是伸出手，落在了他的臉上，將那些黑發(fā)撫到了腦后。一點一點，格外的小心翼翼，做完這些的時候，謝盞的手沒有立即離去，而是落在了他的臉上，輕輕地碰觸著他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