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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是做什么的?” 打頭一個中年男子看來很機靈,主動上前做了自我介紹,且介紹了各人的司職。梁滿倉順坡下驢,問道:“你是管事的?” “是?!?/br> “叫他們先打掃屋子吧,都安頓下來?!绷簼M倉說完,又頓住了,他從來沒有吩咐過仆人干事,一時不知從哪里說起為好。過了好一陣兒,到年幼的孫子捱不住,不舒服得要哭出來,梁滿倉才說出了下一句:“咱晚飯吃啥?” —————————— 晚飯是奴婢們做的,幾十天以來,梁家也習(xí)慣了“飯來張口”的日子。常年半饑半飽的孩子們也被喂得口刁了一些,甚至覺得“新家”的伙食沒有路上好,不停的哼唧。隨即在梁滿倉的一道眼刀之下,腦袋上被母親們捏緊了筷子狠狠地抽到靜音。 一頓晚飯吃完,梁滿倉親自安排了住處——他與南氏當(dāng)然是住正房正院的,一、二、四、五有妻有子的兒子們,各人帶孩子一個小院,六、八、九三個還未娶親的兒子合住一院。唯有梁玉,被他安排在了自己院子西邊的那個小院里。 西小院與正院有一道拱門相連,小院往前還有一道門,梁滿倉巡視的時候就有了安排。吃完了飯便下令:“老大、老二,你們倆帶他們兩個(指了兩個年輕的男仆)把那墻根那點磚拿來,和點黃泥,把那道門給我砌死了!” 這樣,西小院就只有一個進出的通道,出了院門就是正院。然后,梁滿倉又對西小院進行了布置,女兒小院正屋,這個沒問題,小院東屋,梁滿倉命令兩個兒子把全家的金銀細軟都搬進去。 謎底揭曉,西小院是他心里的庫房,梁玉就是那個看倉庫兼管賬的。別人家賬房在宅院前半部、門房的后面,他家就關(guān)自己家后院。 處理完這些,梁滿倉才對奴婢的使用有了一點心得。南氏為他生了這許多兒女,是需要獎勵的,更兼梁才人是南氏親生的,于是分得一個小丫環(huán)伺候。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不管是看倉庫的,還是別的什么,都自己照顧自己。想要有人伺候,那是不可能的——“不用自己做飯、掃地、紡線織布已經(jīng)夠好了,還想要奴婢伺候?你們咋不上天呢?” 其他九個奴婢各有職司,或做飯燒水,或灑掃木工,只聽梁滿倉的話,別人支使不動。 非常滿意自己的決定之后,梁滿倉拍拍手,問梁玉:“玉啊,我咋聽說在這兒吃飯都要買菜買米哩?” 這是那位新上任的王管家告訴梁滿倉的,梁滿倉對此大為不滿! 梁玉知道他問的是什么,答道:“住城里,他們自家不種地的?!?/br> “那哪成?!明天早點起,我看那些破花白占地方,咱自己動手,鏟了,都種菜!哎喲,還得買二畝田……”梁滿倉的腦筋又動到了奴婢們身上,男仆都還算強壯,可以用來耕作,能省好幾個雇工。 王管家聽得目瞪口呆——親天,這是一群什么人吶?!說好的貴戚呢?! “貴戚”全家上下沒人覺得梁滿倉說得有什么不對。京城米貴,自家種點吃,有啥不對嗎?沒毛病?。×河竦溃骸熬涂吹揭槐z頭,兩把鍬,怕不夠使。鋤頭還小,不大好用?!彼蟾胖傈c城里人怎么生活的,卻又不覺得在自家整塊空地種點小菜省菜錢不對。如果不是做活太累,她甚至打算在吳裁縫的院子里種兩壟蘿卜的來著。 王管家要瘋了——住口!那是花鋤啊! 梁滿倉還在感嘆:“是吶!這京城里房子比咱家的大,可旁的都小,飯碗都??!” 王管家并不想說話,他怕開口就砸了自己的飯碗。只盼這一家能有一個明白人,能勸一勸這對“金玉其外,敗絮其內(nèi)”的父女。 好容易梁大郎說話了,卻是給了王管家致命一擊:“咱自己也能做,我看有斧頭、有木頭,咱自己動手修一修。等開春就能種啦,還得去集上看看,有沒有賣種子的。我看這前前后后,把那邊地上鋪的磚石揭了,還能整出幾分地來。” 【他們是當(dāng)真的?!天吶!就沒有人想過教教這一家人嗎?!】王管家真是無言以對。 有的,無論陸誼等三人還是袁樵,都想過要教的。然而他們教的是官話,是禮儀,是讀書,袁樵連京城世家的概況都給梁玉說了,可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在賜宅里種菜!更不要提教他們怎么管家了。種菜這樣的事情是這四個人平生從未見聞過的,當(dāng)然無從談起。 到了晚間,王管家試圖向梁滿倉解釋,京城富貴人家沒這樣的:“恐怕要為人恥笑的。” 梁滿倉依然不聽,用帶著nongnong口音的官話道:“他們愛笑不笑!我吃到肚里自己知道飽就行啦!”老子還有一個閨女要發(fā)嫁,三個兒子沒娶妻,就算這四件事都辦完了,孫子孫女也長大了,也要錢,再來七個兒子,家產(chǎn)哪夠分的?!能省一點是一點!你懂個屁! 王管家完敗在無法溝通上。 ———————————— 在“你懂個屁”的思想指導(dǎo)之下,梁滿倉我行我素。第二天有禮部的兩個小官在蕭度的帶領(lǐng)下來教禮儀,梁滿倉還處于一種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情緒之中。 蕭度進門就驚了——這挖地三尺是要做什么? 時值冬日,除了梅花等少數(shù)幾樣,百花是凋零的。那你也不能因為人家冬天不開花就都刨了?。。?!蕭度道:“梁翁,這些等春夏還是會開花的,很……好看?!?/br> 梁滿倉一臉誠懇:“知道,知道,蕭郎君,誰不知道花兒好看呀?可它不頂飽呀!” 蕭度額上青筋跳了兩跳,他想起來梁玉也說過,你好看,也當(dāng)不了我們的飯。親生的!真是親生的! 蕭度閉了閉眼睛,壓下了對牛彈琴的火氣:“刨就刨了吧,攤院子里做什么呢?這兩位是禮部的官員,來教府上禮儀的,您這一弄,可怎么好?” 兩位禮部的官員一姓曲、一姓吳,官職都不高,出身也不算高,見蕭度依舊和藹都感嘆,蕭郎真是好修養(yǎng)!也對自己即將面臨的難題有了充分的認知。 梁滿倉很好說話地:“早起才刨的,曬干了還能省點柴火。我叫他們都耙到那個院兒里曬,咱就在這兒學(xué)?” 蕭度忍了一忍,忍住了,他想起了父親蕭司空的話——“村氣就村氣,你還想將他們調(diào)教成圣人嗎?教不成,不如令其保有本色。能耐小好啊,眼睛就只盯著眼前那片地方好啊,他惹不出大禍來。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嗎?” 帶著這個想法,蕭度忍了,客客氣氣地讓禮部官員教禮。這是蕭司空等人的暗箱cao作了,原本梁家人應(yīng)該被帶到禮部專門學(xué)禮儀的地方去,考慮到梁家的現(xiàn)狀,還是別拉到那么公開的地方去給太子丟人現(xiàn)眼了。這兩個禮部的小官,也都是蕭司空能捏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