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同舟共濟(jì)，你們相處的時候還長著呢?！?/br>
    蕭度笑笑：“是。”

    劉夫人厭惡凌氏，自然不會提凌珍珍。梁玉也說：“要說從來沒生過氣，那是假的。事情都過去了，再算老賬有什么意思？不如往前看?！?/br>
    蕭度偏有一個心結(jié)，他向梁玉問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如果易地而處，你是珍珍，遇到凌庶人這樣的事情，又會怎么做呢？”

    這是他的心結(jié)，梁氏與凌氏，梁玉與凌珍珍，差別在哪里呢？一樣的出身不高，一樣的妃妾生出皇子，攀著一根裙帶上天。梁氏的修養(yǎng)禮儀還不如凌氏，只是因為太子排行居長。易地而處，該當(dāng)如何？珍珍的境況，會有改變嗎？當(dāng)如何破局？成王敗寇，可那敗的，就真的該死嗎？珍珍何其無辜，又該承受這個后果嗎？

    如果只是造化弄人，那珍珍也太冤、太讓人心痛了。

    第章 無從比起

    腦殼有點疼。

    梁玉知道蕭度必然是不甘心的, 只是不曾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傻到家了的問題。要命的是，蕭度的悲傷是那么的真實，不是故意作對膈人，就是不明白。他的眼神那么的憂郁, 他的表情那么的有感染力，令人不由去思考他提出的問題——凌珍珍要怎么做才能不落到如今的下場呢？

    兩位夫人若有所思, 連袁先小小的年紀(jì)也微皺著眉頭，似乎有解決這個難題的意愿。凌氏是犯了罪的、是應(yīng)該予以懲罰的，難道還要供著凌氏不成？可是……仿佛一個棋癡遇到了殘局，幾人不由自主就去想。

    袁樵一拍桌子，杯碟跳得老高：“蕭司馬，你這話太無禮了！梁氏何曾違法，蕭司馬怎么能拿來與罪人相比？”

    梁玉聽得出來袁樵還是有點猶豫，凌珍珍一個女孩子, 家有父兄, 確實不該為這件事情負(fù)責(zé)。他們猶豫也是有根的——世間的思婦詞、怨婦詩, 流傳下來寫得好的泰半是男人寫的, 他們天生就有這么一根腸子。風(fēng)花雪月、無奈惆悵, 最能觸動他們。最好的例子是王司馬, 一個大男人，多愁善感得全楣州都知道, 要不是楊仕達(dá)起兵, 他現(xiàn)在還不定在哪里接著擦眼淚呢。

    “我……”梁玉的聲音鈍鈍的, 說出來的話卻犀利得直插蕭度的心房, “為什么要替你和凌慶收拾爛攤子？”

    “啊？”蕭度沒聽明白，袁樵也不解地看向她。

    梁玉道：“凌慶要一個軟糯清甜的小閨女，他養(yǎng)出來了，你要一個柔順聽話的小娘子，你也哄出來了?，F(xiàn)在又不滿足了？”

    她干嘛要給凌珍珍出主意？不知道梁家跟凌家早就是死敵了嗎？問這個話就多余！她梁玉欠的是蕭禮的人情，管蕭度就行了，凌家的死活，與她何干呢？凌氏如果翻身了她才該頭疼呢，給凌珍珍想招，立場擺錯了吧？

    梁玉仔細(xì)回憶了一下欠蕭禮的人情，耐著性子說：“好好一塊檀香木，你倆拿去箍成了馬桶，回來問我用壞了之后怎么能讓它不再變成劈柴？你想要我給出什么答案呢？”

    袁樵與兩位夫人都回過味來，不錯，將事情都做絕了，再來問退路？【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的……】他看了梁玉一眼，心道，【只是太無情，可不能說出來給你聽。爭儲的時候讓凌庶人去死一死就好了嘛?！?/br>
    梁玉還得接著還人情：“照你們的養(yǎng)法，管她是誰，養(yǎng)出來的都是凌珍珍，區(qū)別不過是這個馬桶是檀香木的還是雜木的罷了。她之所以是她，就是因為她的這份脾性，就是沒有這份能耐的柔弱。你們那樣教養(yǎng)她，就只能是這樣一個人出來，就只有這樣的結(jié)局。一旦改變，她就不是她了，你把‘凌珍珍’的魂魄就抹殺了只留皮囊。你真的要問下去嗎？”

    所以，凌珍珍永遠(yuǎn)不會變成梁玉，梁玉也永遠(yuǎn)不會是凌珍珍。

    蕭度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責(zé)任！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的責(zé)任全在遵禮守法，盡力不忤逆父母、不損害大義，這才有了因為立場、利益不同而與凌珍珍的悲劇。他也有教過凌珍珍該怎么做，只是教與教，是不一樣的。不錘煉心性，只做指揮，凌珍珍永遠(yuǎn)就只是溫室里的花朵。然而一旦改變，那還是他要的凌珍珍嗎？

    “你問我的主意，就是說她缺主意，她是殘缺不全的。你在拿兩個人拼成一個人，拿我十幾年養(yǎng)出來的主意往里補(bǔ)？你這話問出來的時候，凌珍珍才是真的死了。你可真是……貴胄公子。”

    蕭度的話音帶著痛苦與凄涼：“所以，她從出生開始就落入歧路，而我也沒有能夠?qū)⑺瘸?，是嗎？?/br>
    “出生嗎？”梁玉想了想，認(rèn)真地問道，“您還記得，當(dāng)年在上京的船上，您管我要菜刀，我對您說過什么嗎？”

    當(dāng)年？當(dāng)年蕭度光記著一個小潑婦拿著把菜刀連親哥哥都敢砍了！去收繳菜刀，也只記得這個小潑婦根本沒答應(yīng)！不但沒答應(yīng)，還對他亮刀子了！他光記得那把菜刀了。

    一看這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沒走心，梁玉也不覺得奇怪，反是袁樵不大自在地動了一動，既想阻止梁玉跟蕭度再深談，又有點想知道他們私下接觸的時候說過什么。

    梁玉沒有讓疑惑的人等太久，她的記性比蕭度好很多，慢慢地說：“我就是個鄉(xiāng)野丫頭，也知道什么是門第，除非立時死了投個好胎，不然還是要被瞧不起的。我知道的，你們是天，我們是地，仰斷了脖子也只能瞧著你們的腳底。我沒說不行?！?/br>
    “我們家十幾口，自己養(yǎng)活自己，我們藥人的不吃、違法的不干，該納的糧不少一粒，該繳的布不短半寸，哪怕見著萬歲，我也敢說我們沒有對不起他。你們憑啥就當(dāng)我們猴兒一樣什么不懂？”

    “不是我們哭著喊著要我姐拋家舍業(yè)十幾年，見不著爹娘面的，是朝廷征了她進(jìn)宮的。她一個人也生不出孩子來。如今外甥做了東宮，我們又叫人蒙眼帶上路。這是好處，我們領(lǐng)情?？蛇@是我們削尖了頭去爭的嗎？你們憑啥跟防賊似的看我們？??？”【1】

    兩位夫人與袁樵、袁先之前從不知道還有這個細(xì)節(jié)，細(xì)細(xì)品一品，想想她的來歷，又生出一絲悲壯與欽佩來。不過幾年時間，她的處境與當(dāng)時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一切，不是靠哭泣也不是靠獻(xiàn)媚，是一點一點踏實做出來的。

    【當(dāng)時才多大的年紀(jì)呢？】劉夫人暗中點頭，【是個好苗子。她這已是答了蕭度了，世間豈有東食西宿的好事呢？】

    梁玉道：“我從來沒把自己跟凌珍珍比過，沒想過自己如果是她會怎樣，自己活命已經(jīng)夠我忙的了。但是我從來都知道——誰也別想從我的手里，拿走我的刀。”

    【天行健，】袁先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娘子確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