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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大力推開,趙四一雙眼睛尚未迷迷瞪瞪地睜開,領(lǐng)子已被人一把揪住,拖到牢房外,不知是誰一腳狠踹在腘窩,趙四“嗷”地慘叫一聲,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抬起頭來,明晃晃的燈光晃得眼前一陣模糊,半晌才適應(yīng)。燈火通明處,年輕的縣太爺正端坐在椅子上,身側(cè)侍立著他那個狗腿師爺,兩人均板著臉,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趙四揉了揉鼻子,咧嘴笑嘻嘻地說:“哎呦,這不是縣太爺么,您這樣的大忙人怎么有空深更半夜的來找我?”“為何找你?”寇落苼冷聲道:“趙四,你在大牢中安然無恙地養(yǎng)了幾日膘,怎么,這就忘了自己是為什么進來的了?”“寇先生也真是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趙四毫無形象地摳了摳鼻子,然后隨手一彈,漫不經(jīng)心地道:“就您家大牢里這樣的伙食,老鼠都得給你餓死,也就我身強體壯意志堅強,能扛得下來……不說這個了,誒,”他沖寇落苼一挑眉,“你們這回莫非是特意前來將我無罪釋放的?”“無罪釋放?”寇落苼嗤笑著走到趙四跟前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趙四,你當眾殺人,證據(jù)確鑿,居然還妄想著自己能無罪釋放?我是該說你天真呢,還是該罵你愚蠢呢?”趙四斜著一雙冷眼睨著寇落苼,道:“寇師爺可不要含血噴人?證據(jù)確鑿?證據(jù)何在?”他冷笑一聲,“連尸體都找不到,就敢斷言我殺人,你們這群狗官就是這樣草菅人命……”話音未落,趙四忽然怔住了,嘴唇緊抿,死死地盯著大牢大門的那個方向。那里有兩個衙役,正一前一后地抬著一副擔架朝此處走來,擔架上躺了一個人,他身上穿了一件郎中常穿的白袍,臉上則蒙了一塊白布,垂在兩側(cè)的雙臂僵硬,顯然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傅云書的聲音在耳邊幽幽地響起,道:“趙四,你猜猜那是誰?”趙四臉色一時間變幻,嘴唇上的血色刷地褪得一干二凈,額前淌落豆大的汗水,他僵硬了半晌,忽然扯了下嘴角,啞聲道:“縣太爺莫不是要告訴我,這人正是沈珣吧?”傅云書反問:“你覺得他不是?”“沈珣未死……他一定沒死……”趙四艱難地收回目光,眼神如刀刃一般凌厲,冷冷地看向傅云書,“他既然沒有死,就不會是一具冰冷的尸體?!焙龅剡肿?,露出左右兩顆尖尖的虎牙,笑道:“堂堂九合縣令,竟淪落到用這種法子來詐我一個地痞混混?”傅云書與他對視,靜默無言。“你既然不認識他,那你可認識這個?”寇落苼說著,從袖中掏出一件東西,玉墜子系著紅繩,吊在趙四眼前一左一右地晃悠。趙四呆呆地看著這枚玉佩,像忽然被攝了魂魄一般,眼里忽然失了所有神采,半晌,他笑了笑,說:“不認識?!?/br>寇落苼悄無聲息地扭頭,與傅云書對視一眼。傅云書眉頭微蹙,無奈地搖了搖頭。趙四卻忽然大笑起來,站起身就要朝那具尸體沖去,寇落苼伸長了腿,在他腳前輕輕一絆,趙四整個人便摔了個狗啃泥,守在一側(cè)的衙役立時沖上來,一左一右地將趙四死死按住。趙四竭力掙扎無果,抬起頭,長發(fā)凌亂,被汗水黏在臉上,一雙眼睛已染得通紅,在昏暗燈光映襯下,狀若癲狂,聲嘶力竭地喊道:“我不認識這勞什子玩意兒!沈珣!你自己爬起來告訴我!我他媽為了你才在這兒蹲大獄,你倒好,死給我看是不是?你不是說你會躲起來,躲得好好的么?這他媽叫好???!”罵著罵著,他忽然哭了起來,頑劣的少年哭成了委屈的孩子,淚流滿面,一瞬間失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倒在地上,哀哀地說:“沈珣,你別死啊……”此情此景,真是聞?wù)邆囊娬呗錅I,傅云書這兩日奔波勞累,昨晚又蹬了被子,有些著涼,于是配合著抽了抽鼻子。寇落苼眼瞧著戲唱得差不多了,大步走上前,一把掀開了尸體臉上蓋著的白布。趙四的哭聲戛然而止。此人身形與沈珣頗為相似,放在燈火昏暗處,幾能以假亂真,可一掀了遮臉布,底下的臉就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哭聲雖止,眼淚卻還淌到一半,一條大鼻涕從趙四鼻孔往下垂,他吸了吸,沒吸回來,干脆用牢服袖子狠狠一抹,扭頭兇神惡煞地瞪著傅云書和寇落苼,怒喝道:“你們他媽真的是詐我?!”傅云書道:“兵不厭詐?!?/br>“你剛不是還要死要活嚎著讓沈珣別死么?”寇落苼淡淡地道:“死的又不是他,這不正如你意?”“放屁!”趙四罵道:“他姓沈的死不死關(guān)老子屁事?”“趙四,現(xiàn)在改口,已經(jīng)來不及了?!备翟茣沂质持钢腹?jié)一敲桌面,發(fā)出“篤”的一聲脆響,他平靜地問:“沈珣躲在哪里?”趙四眼珠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干脆往地上一躺,裝死,“老子不知道。”傅云書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既然我們曉得了沈珣未死,就總有辦法教他出來。”寇落苼道:“先對你用一番刑,打得血嗤拉呼沒了人樣,再拖去游街,昭告全縣百姓,若沈珣午時之前再不現(xiàn)身,就將趙宣甫拉至菜市場斬首示眾。”頓了頓,他笑道:“趙四,你猜沈珣他會不會出現(xiàn)?”趙四卻并不為之所動,淡淡地道:“他不出現(xiàn),死我一個,他若出現(xiàn),死我們一雙,這么算來,他還是不出現(xiàn)的好。”傅云書道:“藐視官府、愚弄百姓,雖然可惡,但如何定罪,不過只在本縣一念之間?!?/br>趙四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一圈,饒有興趣地看著傅云書,“哦?傅大人此言何解?”“你若供出沈珣身在何處,此事尚可回寰。沈珣有恩于我,又多年行醫(yī),若事出有因,可從輕處置?!备翟茣溃骸叭裟悴恢么?,非要硬抗,那么沈珣一旦落網(wǎng),你們二人雙雙發(fā)配……”“雙雙發(fā)配?”趙四非但不怕,反倒眼睛一亮,問:“你要把我們一起發(fā)配?去哪兒?”“一個去西漠,一個去南嶺,既然你現(xiàn)在就在眼前,那么就賞你一個便宜,讓你先選。”寇落苼冷笑道:“說吧,趙四,你想去西漠呢,還是南嶺呢?”趙四渾身一激靈,連忙擺手道:“這還是算了……算了算了……”梆子聲穿過高墻深院,九合縣沒有打更人,打更的活兒一向是由巡夜的衙役兼任,此刻楊葉的聲音遙遙傳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四更到!”“已經(jīng)四更了,本縣時間有限,”傅云書靜靜地看了會兒趙四,道:“只給你一刻鐘的時間思考,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招,還是不招?!?/br>趙四道:“無需一刻鐘。”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恭恭敬敬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