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也確實有些累，便鉆進被窩里躺下，打了個呵欠，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聲，道：“爹，我累了……”北堂尊越的臉上微微出現(xiàn)了一絲柔軟之色，一只手輕輕撫摸著少年的額間發(fā)絲，用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柔和語氣道：“……要睡覺？”北堂戎渡微微搖一下頭，半合起眼睛，用左手松松抓住了男人的一只手，道：“你先別走，陪我說說話罷……好不好？”

少年溫?zé)岬氖终拼钤谀腥说氖直成?，北堂尊越似乎是頓了一下，然后目光就漸漸柔和下來，反手捉住了北堂戎渡比自己足足小了一圈的左手，低笑著調(diào)侃道：“怎么，這是在跟本座撒嬌么……你都多大了?！甭犓徽f，北堂戎渡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經(jīng)意間，竟然表現(xiàn)得當(dāng)真和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樣，向大人撒嬌，饒是他一向臉皮夠堅夠厚，一時間也不由得有些困窘，微覺不好意思，遂左手下意識地一動，就想要縮回手去，但北堂尊越卻已經(jīng)握緊了他的手，比少年大上許多的掌心又熱又暖，輕笑道：“害臊了？在本座面前，即便你七老八十，也還是小，眼下不過是撒個嬌，又有什么好臊的?！?/br>
北堂戎渡不說話了，手指搭在男人手腕上戴著的一掛翡翠鑲珠松石珠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笑吟吟地故意道：“吶，這可是你說的……既然你說我還小，那你……就給我講個故事罷?！北碧米鹪?jīng)]有想到他會冒出這么一句，不由得微微愕然：“……什么？”北堂戎渡滿嘴隨口胡掰，卻說得跟真的一樣，煞有介事地道：“我小時候睡覺之前，要么是娘，要么是丫頭們，都是有人給講故事的，來哄我睡覺……你是我爹，可從來卻也沒見你給我講過。”北堂尊越雖說眼下活到三十歲，可他會講什么見鬼的故事才怪，這個要求，簡直就是在難為他，因此北堂尊越先前一瞬間的微愕之后，就不耐煩地一口回絕道：“本座不會?！?/br>
“你怎么這樣吶，我現(xiàn)在可是還傷著呢，你卻連哄哄孩子都不樂意……”北堂戎渡搖了搖北堂尊越的手，眼底隱蔽地閃過一絲促狹之色，低低笑道：“說說唄，隨便講點兒什么都行?！北碧米鹪桨櫫税櫭?，似乎是被纏得不耐煩：“不是說累了？怎么還不睡！”北堂戎渡側(cè)頭躺著，半閉著一雙眼睛，輕聲咕噥道：“別打岔……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罷，嗯？”

……

窗外月色清冷，燈光中，室內(nèi)極靜，只間或聽見男人隱約的低沉娓敘之聲，燭光溫平間，火焰依稀逐漸成了一種染著暖意的淡橘色，照亮了男人英俊以極的面孔。

“……因此本座當(dāng)時，便……”北堂尊越的聲音逐漸放低，終于止住了，金色的鳳目看了看面前似乎已經(jīng)睡著的少年，一只手伸了出去，輕輕撫摸著對方漆黑的額發(fā)。

北堂戎渡側(cè)著身子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臉上的表情安靜又祥和，帶著一點兒心滿意足的味道，柔軟的淡紅唇瓣微微抿著，烏黑的頭發(fā)順從地散落在枕頭上，越發(fā)使得模樣無害而又單純，仿佛睡得很熟。北堂尊越看著他，仿佛是什么也沒有想，又仿佛是若有所思，一時間找不到半絲睡意，溫暖光線里的面孔上斂去張狂和狷佞，令原本深邃的眼底越發(fā)深不可測，也許那是慈愛，也許是在黑暗中沉寂已久的某樣?xùn)|西，也許是別的什么，總之含義不明，連自己也沒有發(fā)覺，只是半隱在陰影里，窺伺著某個時機蠢蠢欲動……北堂尊越摸了摸少年的頭發(fā)，眼底最深處的什么東西毫無痕跡地一閃而過，就連本人也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像是從未發(fā)生過什么一般，再次被斂沒……

此時夜色已深，然而北堂尊越卻沒有走，他低頭看了看少年正揪著他一角衣袖的左手，似乎是想了想，既而便無聲地脫去外衣，躺到床上，伸手將身邊的北堂戎渡攬進懷里，就像是在少年小時候經(jīng)常做的那樣，北堂戎渡沒有什么表示，只是閉著眼依稀往男人懷里靠了靠，一如本能……北堂尊越的眼神因少年這個潛意識里的小動作而柔和起來，他突然在這一刻，毫無預(yù)兆地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的這個孩子天生驕傲又頑固，想要使之低頭，唯有春風(fēng)化雨般地逐漸滲透侵入，而并非是強硬且粗暴地征服。

那孩子在他懷里睡得很熟，呼吸綿長又輕微，北堂尊越看著少年，無聲地笑了笑，全然沒有發(fā)覺到此刻自己已經(jīng)被對方占據(jù)了全部的心神，投入了太多的注意力，他只是覺得此時此刻這樣安寧的場景是非常令人熨帖的，熨帖得讓先前的所有不安和憤怒都平息了下去——一想到今夜幾乎有可能失去這孩子，哪怕是僅僅只有一絲的可能，北堂尊越就有一種殘忍的沖動，極端嗜血地從心底涌起了一股放手殺戮的強烈欲望。

北堂戎渡顯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想些什么，他舔了舔嘴唇，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在男人懷里的姿勢，尋出最舒服的位置，繼續(xù)熟睡，但北堂尊越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盯住了少年的臉，一雙原本半斂著的鳳目中，流轉(zhuǎn)著一絲極暗極深的色澤，寓意不明，模糊不清。

少年的唇生得極好，濕潤且菲薄，一如那個被刻意遺忘的記憶中的夜晚，那樣讓全身都顫栗起來的激烈深吻，以及隨之而來的強烈刺激，時而輕柔，時而暴烈，還依稀殘存在唇齒之間，紅嫩的舌頭，低聲的本能低嗚，柔韌而又青澀未成熟的修長身體，無論是少年的反抗還是順從，都令人愉悅得連毛孔都盡數(shù)張開，明明荒唐，卻根本無法去刻意忘記其中的任何過程與細節(jié)……

北堂尊越目色深沉，看著懷里的孩子，在那一夜之前，他從來沒有清晰地感覺到酒原來是如此讓人驚心的東西，能催化出令人沒有絲毫理智可言的行為，他可以不在乎這有些荒唐的一時醉中迷亂，但他的這個孩子不同，就好象無論這孩子表面上表現(xiàn)得如何不在意，但他依然很清楚，他的兒子對于自己那個由兄妹所生的離奇身世，是怎樣的諱莫如深，如果得知了那一夜的荒唐行為，又會是怎樣的難堪和沉默……所以這一切，他不會允許任何人知道——

這其實真的可笑又可憐，做父親的從來不會告訴兒子，你看，我是多么的對你疼愛又憐惜，簡直是捧在了手心里，哪怕就算是有時候疾言厲色一些，自以為是一點，其實也統(tǒng)統(tǒng)都只是面硬心軟而已……

少年安穩(wěn)地睡在男人懷里，沒有防備，沒有警惕，似乎是下意識地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是因為本能地清楚父親在這里，完全有所依靠的緣故么？北堂尊越滿意于這樣的猜測，他低頭看了看少年熟睡中的的面孔，忽然想起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