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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列出孕婦應(yīng)該注意的事項,由于是關(guān)系到子嗣之事,因此又傳了宋氏近身的宮人過來,吩咐日后遵照醫(yī)囑,好生照顧著宋氏每日的飲食起居,小心服侍,不可懈怠,這才帶了一干內(nèi)監(jiān)宮人返回。……北堂戎渡出了乾英宮,也沒乘轎輿,只自己慢慢穩(wěn)下心來,踱回居處,一路自然心事重重,面色沉郁,緩緩步行之間,連這條路也不知道怎的,似乎變得比平時要長,就像是怎么也走不完了一樣,身上也不覺有些疲乏了。彼時日光正好,路上安靜,一隊鴻雁徐徐飛過天空,直飛到天際深處去,北堂戎渡看了那鳥群無憂無慮的模樣,忽有些感觸:自十幾年前降生于北堂氏這樣人家的那一刻,所有的平淡和安穩(wěn),都已經(jīng)注定了此生永不可得了……正想著,腳下已路過一處圓湖,北堂戎渡見湖面光滑平整如鏡,只覺得此刻心中也好似這一泊靜水,表面看起來仿佛無波無瀾的,但水面下是否真正暗潮洶涌,就連自己也不知道,不能自控……一面想著,一面順手攀住岸邊的一樹花枝,手上一只嵌明鉆海水藍(lán)剛玉鐲光芒璀璨,然而在日光下卻顯得刺眼又刺心,北堂戎渡目光凝凝,仿佛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卻沒一陣的工夫,只忽聽‘啪嗒’一聲,那一根帶花的樹枝已是被越拗越彎,終于承受不住,從中斷成了兩截。北堂戎渡猛地一下回過神來,松開了手,原本的滿腔不悅與失望,卻好象突然隨之一下子有了些明朗豁然之意,他想起北堂尊越平日里對自己的種種關(guān)心愛昵,父子二人之間的親厚無間,一時不覺略略有些失神——即便他父親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但比起這些,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才最是重要,與之相比,其他的一些事,似乎也就不是那么太要緊了……北堂戎渡畢竟不是尋常那些只知沖動,容易意氣用事的少年人,先前一時的憤慨與失望冷卻下來之后,理智便重新慢慢占據(jù)了上風(fēng),他轉(zhuǎn)而將手搭在朱欄上,默然平復(fù)著心緒,腦子里飛快地謀劃著,此事若是由己及人來推想一二,換作是他自己一時不察,在無人得知的情況下,碰了北堂尊越的姬妾,又當(dāng)如何?想必或是出于隱隱的慚愧,或是因為覺得不算是什么大事,沒有放在心上,或者出于別的什么心理,總而言之,只怕也是不會自動告訴北堂尊越的……思及至此,若是將自己放在北堂尊越的立場上去想,方才對方的那些反應(yīng),似乎也就算是無可厚非了。北堂戎渡這樣想著,漸漸地也就有些松了心中的那股說不清的復(fù)雜之意,半晌,他終于平靜了下來,決定將此事壓下,就當(dāng)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就是,雖心中仍是不能完全釋懷,但想起北堂尊越素日里待自己的好處,兩人之間的情分,又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為了這種事情,與父親生了嫌隙,何苦來哉?因此也就罷了,深吸一口氣,自回了移瀾宮不提。剛走近移瀾宮南面的一條青石小道,就見迎面孟淳元身負(fù)長劍,似乎剛剛練功回來,見了北堂戎渡,便眼睛一亮,笑著快步走了過來,喜洋洋地道:“……世子大喜!”神色之間喜孜孜的,似是有什么難得的好消息一般,北堂戎渡聞言一愣,不知這所謂的‘喜’是從何處而來,他此時心情不太好,正在煩心當(dāng)中,神氣也不怎么振作,遂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腦袋,只淡淡問了一句,道:“孩子家說話沒頭沒腦的,什么大喜?”孟淳元如今已經(jīng)十四,在北堂戎渡身邊已有了兩年多的時光,漸漸地已是將北堂戎渡當(dāng)作了兄長一般,十分親近,眼下只摸了摸自己的頭頂,見北堂戎渡開口問上來,剛要歡歡喜喜地說明,臉上卻又忽然閃過一絲狡黠之色,改為笑吟吟地道:“我不說,還是等少君來告訴世子罷?!北碧萌侄奢p敲了一下他的腦門,哂道:“臭小子,年紀(jì)不大,倒學(xué)得鬼頭鬼腦的?!闭f著,也不在意,只與孟淳元一起回到宮中。北堂戎渡進(jìn)到殿內(nèi),翠屏帶人上來服侍著他換下外衣,又奉上了熱茶來,北堂戎渡坐下喝了一口茶,只覺菊花的清苦香氣繚繞在口腔里,令原本有些疲軟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點兒,便以手支頤,略有倦倦地微闔了眼睛,翠屏見他一臉乏力之色,便柔聲道:“世子今日可是累了?不如且去睡個午覺,養(yǎng)養(yǎng)神也好?!北碧萌侄陕攘艘豢诰栈ú?,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聲,道:“……也好?!贝淦谅勓?,便命人去收拾床鋪,自己則替北堂戎渡卸衣解冠,服侍他休息。北堂戎渡安坐在梳妝鏡前,讓翠屏給他梳頭,自己伸手取了一些舒神靜氣的樟樹精油抹在太陽xue上,緩緩揉著,卻從鏡中看見正為自己梳頭的翠屏面色微喜,便問道:“……見你臉上似乎有些喜色,方才淳元那小子也說我有什么大喜,怎么,莫非真有什么事么?”翠屏手上拿著犀角梳子,仔細(xì)給少年梳理著長發(fā),聞言抿嘴兒一笑,臉上的喜色愈濃,只吟吟含笑不語,片刻之后,才笑道:“……確實是喜事呢。”北堂戎渡用手帕擦了擦手,一面輕揚唇角,把玩著妝臺上的一只琺瑯盒,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好端端的,我又能有什么喜事了?”正說著,忽從鏡子里瞧見沈韓煙手里牽著北堂佳期,走了進(jìn)來,不由微笑道:“哦,這爺兒倆倒來了?!闭f著轉(zhuǎn)身探出手去,對北堂佳期和顏悅色地道:“來,露兒,讓爹抱一抱?!?/br>北堂佳期瞧見了父親,咯咯笑著,顫巍巍顛跑著撲進(jìn)北堂戎渡懷里,笑嚷著道:“爹爹……”聲音清嫩而酥柔,叫人聽了就忍不住想要狠狠疼她才好,北堂戎渡摟了女兒軟綿綿的小身子,開懷笑了起來,用干凈絲絹仔細(xì)給她擦了一下粉嘟嘟的小臉,笑意殷殷,在北堂佳期的腮幫上親了一口,這才柔聲問道:“露兒吃了飯沒有?”北堂佳期睜著圓亮清澈的金色雙眸,小手摟住父親的脖子,含糊答道:“吃飯飯……”北堂戎渡見了她這一雙酷似北堂尊越的眼睛,不覺心中感嘆,一時間說不上是什么滋味,此時沈韓煙微微一笑,走近道:“……從王上那里回來?”青年的聲音很是溫和,讓人安心,北堂戎渡用指頭撥著手上用珍珠鑲成梅花形狀的翠玉扳指,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揮手示意翠屏下去,這才抱著北堂佳期在一張貴妃榻上坐了,身子歪在幾只軟枕間,揀了一枚橘子悠悠剝著,從容道:“雖是九月份,這暑氣卻還不退,待會兒叫人再去拿些冰來,放在殿里鎮(zhèn)著?!鄙蝽n煙答應(yīng)一聲,言畢,端正在旁邊一把椅子上坐下,藍(lán)綃寬袖中微微露出修長的雙手,安然放在膝上,右掌下壓著一柄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