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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那一瞬間的顫抖卻沒有逃過北堂尊越銳利的眼睛,男人似乎微微有些遲疑了,又仿佛有著某種十分隱蔽的不安,仔仔細細地審視著北堂戎渡臉上的神情,不放過哪怕最細微的一個變化,片刻之后,才用了比剛才緩和七分的語氣,伸手撫了一撫少年梳得油光水滑的鬢角,柔聲說道:“怎么,渡兒,你在害怕本王嗎?……這世間誰都可以懼怕本王,但是只有你一個,不可以?!北碧萌侄商а劭此抗猱斨幸老÷舆^一絲模糊不清的莫名之色,忽然間卻將俊美的面孔埋進了己雪白如玉的掌心里,低喃道:“我為什么要害怕你,因為我己……也是這樣的人,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是了?!?/br>北堂尊越面上隱藏著的某種期待或者緊張的神情就這么一下松弛下來,消失無蹤,他放心而恣意地笑了起來,神色微微釋然,舒臂攬住了北堂戎渡已經(jīng)不再削薄的肩,親昵地微笑著撫摩少年的頭頂,呢喃道:“……好孩子?!北碧萌侄砂腴]著眼,低聲說道:“我是上了賊船了,而且還是上得去下不來的那種……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又霸道又不公平,簡直不講理到了極點……真是臉皮奇厚,恬不知恥?!北碧米鹪焦笮ζ饋?,絲毫不以為忤,將北堂戎渡摟在懷里親了又親,北堂戎渡只覺得男人擁得很緊,幾乎叫他動彈不得,不能呼吸,但終究沒有掙扎,只在父親懷中道:“……我昨天回去的時候看了,只不過那孩子還很小,所以不好今天就抱他來給你瞧瞧?!北碧米鹪接行┎灰詾榈剌p笑道:“怎么樣,應該是像你當年剛生出來的時候一樣丑罷,和沒毛的猴子一樣。”北堂戎渡笑了一下,聲線清和:“過兩天就長開了……對了,我已經(jīng)給他起了名字?!北碧米鹪嚼硪焕砩倌甑念^發(fā),開玩笑一般地說道:“嘖,到底是個兒子,不一樣,本王記得當初佳期的名字還是她生出來之后,過了一陣子才由本王給起的,現(xiàn)在倒好,這個小子一生,你就巴巴地當晚便把名字給取好了……叫什么?”北堂戎渡的眼神有些深沉難懂,慢慢吐出一句:“……叫潤攸,小名聚兒。”北堂尊越懶懶低笑:“名字還,比本王取的就差那么一點兒……”北堂戎渡收拾心情,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卻改顏滾到父親懷里,只是笑道:“這兩日我都來陪著你了,哪兒都沒去,你要怎么謝我才好?”北堂尊越雖摟了他在懷,卻笑罵道:“莫非是本王逼你來得不成?明明是你己做賊心虛!”北堂戎渡佯惱道:“這話說得真不中聽,那下回我可不來了?!北碧米鹪侥睦锫犓@些虛話,只笑吟吟地吩咐道:“你不是說伺候本王么,去,打扇子來。”北堂戎渡扭頭道:“唔,怎么,覺得熱么?……也是,馬上就到五月了?!闭f著己起身出去,不一會兒,就捧了一盤紫紅渾圓的葡萄進來,道:“扇什么扇子,有在井水里湃的果子,吃點兒不就了?又涼又甜的挺好。”己坐在床邊,取了那翡翠盤里的上好葡萄,剝皮去籽,送到北堂尊越嘴里,笑道:“這可是伺候到家了,莫非你還能挑剔什么不成?”北堂尊越見他此刻面上笑容可掬,鳳眸黝眉,渾不似那等弱質(zhì)少年瘦怯單薄的模樣,唯見體貌風流,不由得一笑,拿手指在兒子的鼻梁上一夾,道:“本王湊合著用用也就算了?!北碧萌侄梢幻骐S手又撿過一顆葡萄剝著,弄得干干凈凈地給他吃,一面哂道:“嘁,你偷著樂罷,別人想讓我這么伺候,還求都求不來呢?!闭f著,剝了七八顆葡萄給北堂尊越吃了,然后己便把方才帶來,被北堂戎渡吃剩的那些點心攏一攏,撿著嘗了一些,卻不防北堂尊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淡然道:“別把本王的那份兒也吃了?!北碧萌侄纱藭r正拿著勺子喝半碗甜絲絲的櫻桃羹,聞言便嘟囔道:“你不是才吃過了么……”說歸說,到底還是徐徐舀起了一勺,喂了他父親幾口,兩人分吃著,倒把北堂戎渡帶來的點心和一盤葡萄不知不覺間吃了個精光。一時北堂戎渡把東西都收拾妥當,隨意站在花窗下扶窗靜靜逗弄著金架子上的一只鸚鵡,此刻殿里一片寂靜,明澈如水,天光這樣長,仿佛無休無止一般,外面一抹艷陽燦爛,花開馥郁待賞,連懶洋洋的風也微微蘊涼,將花香綿綿送入,亦且吹得枝頭的花盞一朵一朵地‘撲嗒’落地,想來春光靜好,也大約如是了……北堂戎渡側影修美,既不陰柔也并非過于剛硬,腰間掛著的和田貔貅佩潤光清雅,和少年雪白的手指幾乎一個顏色,他轉(zhuǎn)過頭微微一笑,去看正在翻閱公文的北堂尊越,心平氣和地道:“……今天是不能在這里陪你一整天了,我還有些公事要處理?!北碧米鹪铰蕴Я搜?,沒說什么,北堂戎渡走過來,燦然一笑道:“……明天,我還來?!?/br>由于上午點心吃得不少,因此中午父子兩人也并沒有一起吃飯,未幾,北堂戎渡便己出了宮,徑直乘車前往東城的踏云館,一時他進到二樓雅間,因牧傾寒于他宮中出任左司御率府,職擬左領軍,因此也在今日隨身的親從當中,北堂戎渡與他無論私交還是另一層親戚關系,然都跟旁人大不相同,于是便笑道:“還沒吃飯呢,一起用些罷?!蹦羶A寒也不多說,只跟北堂戎渡一同坐了。兩人隨意吃了一些,末了,有人撤去酒菜,換上茶果,北堂戎渡見身旁一盆海棠開得紅艷艷的,便隨手一摸,入手處,只覺花瓣細膩柔嫩,叫人的心也生出了幾分溫軟的意味,再瞥見一旁正靜坐喝茶,容顏如澹的牧傾寒,竟突然就想起當初這人說過的那句話——[蓉蓉,這幾年里你或是江湖游蕩,或是幽于何處,閑暇之余,你有沒有偶爾想起過,那個愿意為你一世簪花的牧傾寒?]思及至此,卻是一時頓住,很想問面前這人:不過只是一個‘情’字而已,何必百般勘它不破?但此話想歸想,卻是不能出口,便在此時,只聽外面有人道:“……稟世子,人已到了。”北堂戎渡道:“讓她進來?!蹦羶A寒的目光往門口處掃了一眼,既而起身,走至窗邊,此時既是有他人在場,則總要講些君臣之別,不應再與北堂戎渡平起平坐。片刻之后,伴隨著一陣淡淡花香,一個嬌柔纖秀的身影便款款進到了雅間當中,俏臉含笑,顧盼生輝,北堂戎渡平生見慣了美人,但此時見了這麗人,卻突地眼神一滯,竟是一時動容,而牧傾寒原本立于窗邊,根本對來人甚至不曾有看上一眼的興趣,但顯然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北堂戎渡的異樣,因此然看向那女子,卻在視線恰恰移到那張臉孔上時,眼中當即一變,整個人似乎都是微微一震,神色模糊,就好象是什么失去已久的往昔,再次浮現(xiàn)至此,這一瞬,就好似時光突然倒